就像一段音樂裡蹦出個不和諧的錯音,忽略掉,無視掉,繼續彈奏正确的音節,繼續正确的人生,就好了。
可喜歡是控制不了的,任憑向晚星給自己瘋狂洗腦,她的心髒不聽話,想到洛望飛就會悶脹,好似揣了一團火焰,又像是淋了一場大雨,矛盾不已,無法平靜。
少年人的呼喊和腳步聲充斥着下課後的走廊,向晚星趴在桌子上,閉着眼睛不去看,但隻是聽到洛望飛的名字,捕捉到他的聲音,便如同上了鈎的魚,不由自主地心神晃動。
“洛望飛,你到底怎麼保養的,這臉白的,比教室的瓷磚還幹淨。是不是偷偷用護膚品了!老實交代!”
“哥天生基因好,沒、辦、法。”
“得嘞,你再說一句,我立馬去把向晚星找過來,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向晚星聽到自己的名字,呼吸一緊,以防走廊上的兩個人側頭看向自己,先一步趴在桌子上,閉着眼睛仿佛對外界的打鬧毫無知覺。
洛望飛的聲調驟然平了下去,仿佛說到一件極為掃興的事情,“喏,向晚星教室門在這兒,你有本事就進去把她拍醒,你有命出來算你厲害。”
“哪能啊,開個玩笑。”同行的餘亮摸了摸鼻子,往教室裡看向晚星,發現她還在睡覺,這才繼續和洛望飛說話,“你們倆又打起來了?”
洛望飛的眉眼染上幾分郁色,帶着些抱怨,“她生氣哪需要什麼理由,喜怒無常。”
向晚星趴在桌子上,不像從前那樣滿腔怒火,反而像是咬了一口檸檬,委屈又難受。
她讨厭這種感受。
果然,她還是應該讨厭洛望飛才對。
到了放學的時候,洛望飛來找她一起回家。
他站在教室門口,單手拎着黑色書包,日落之下的側臉籠罩一層夕陽的金光,像是沐浴在聚光燈下,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唯獨他俊美的臉龐和挺拔的身形尤為清晰。
當他不說話時,看起來有種溫柔的錯覺。
她的心跳砰砰作響。
但下一秒,洛望飛開口,打碎了向晚星的幻夢,“發什麼呆呢,快點。”
向晚星把作業裝進書包,摸到夾着宋惜情書的課本,把它也放進書包,踏着夕陽的光輝,踩着洛望飛的影子走到他面前,在他轉過身之後輕輕罵了一句“真沒耐心。”
洛望飛頭也不回往外走,甩了一句:“行,下回我把你丢在學校,你自己走回去,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沒耐心。有能耐别回去跟我媽告狀。”
向晚星攥着書包的帶子,盯着洛望飛的後腦勺,踢着路上的石子,在心裡暗暗罵他:笨蛋,木頭,混蛋。
正經人誰穿衣服還記得收腰,寬松的T恤下擺紮進長褲裡,少年的細腰和背溝若隐若現。
天啊,怎麼這麼風騷,這是一個高中生應該做出來的事情嗎?
向晚星又想起上午餘亮說洛望飛白得過分,暗自琢磨起來:洛望飛每天打籃球,風吹日曬從來不打傘不遮陽,還這麼白,确實沒道理。
她的腦海裡蹦出一副畫面:
人高馬大的洛望飛回家打開抽屜,伸出蘭花指,從瓶瓶罐罐裡挑出一點白色膏體,緩慢在臉上塗抹着,臭美又自戀地說:“啧,哥要白成電燈泡,閃瞎你們所有人,尤其是向晚星這個小土豆。”
向晚星打了個冷顫,情不自禁抱着胳膊對着洛望飛的背影說了句“咦~,變态。”
洛望飛腳步一頓,漂亮周正的眉眼微微眯起,“向晚星,你嘀咕什麼呢?”
向晚星頓時終止了對他的诋毀幻想,撇開頭,不去看他過分好看的臉,以免心神被蠱惑,僵硬着嗆聲回答:“我才沒有,你自己有鬼,心虛,所以一天天幻聽,别冤枉好人。”
洛望飛邁開長腿走了一步,什麼都還沒說,向晚星已經退後了一大步,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大喊出聲:“你要幹嘛?!别過來,我喊人了啊!”
驚慌失措的樣子,一看就有鬼。
“你幹了什麼虧心事?”洛望飛對她的指控嗤之以鼻,“得了吧,誰家好人像你一樣,從小撒謊咬人告狀一個不落,偷偷摸摸躲在人家院子外頭扔磚頭,流氓遇上你都得吃虧。”
“你胡說!”向晚星仿佛受到了極大的污蔑,擡起頭睜圓了眼睛,聲音裡帶上幾分委屈,“我那都是有原因的!我扔磚頭是為了救小狗!那事兒你也有份!”
洛望飛不以為然地點點頭,邁開長腿朝向晚星逼近,烏黑的眼瞳直直瞧着她,唇角微微翹起來,“這麼說來,你承認撒謊告狀咬人了?”
少年帥氣的臉龐近在咫尺,隻要向晚星略微低頭,就能親到。
正是她小時候咬過的那半邊。
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有些太近了,有些犯規。
向晚星騰地一下臉熱起來,移開視線,低聲反駁,“才沒有,我從小到大問心無愧。”
洛望飛哼笑一聲,“厚臉皮。”
他正要上樓回家,又聽見向晚星叫住他,“欸,等等。”
“幹嘛?”洛望飛開門到一半,懶聲應了一句,瞧見向晚星還站在原地。
樓道燈滅了,向晚星的表情看不分明,洛望飛隻能聽見她很輕很輕的聲音,“你們班是不是來了個轉學生?叫宋惜,挺漂亮的。”
很像你的理想型。
洛望飛想了想,“嗯”了一聲,沒多說。
他那時候正在寫物理題,沒什麼印象,隻記得那個女生說話聲音很小,要不是向晚星說了名字,他都不知道那個女孩叫什麼。
但出于多年損友兼宿敵的惡意,洛望飛随口說了一句“人家确實挺漂亮的,說話也溫溫柔柔的,哪像你,一驚一乍,每天大呼小叫,簡直折壽。”
向晚星沒接話,空氣寂靜了十秒,洛望飛察覺到似乎有什麼不對勁,仿佛是夏夜裡吹過一陣冷風。
但他沒有細想,關上了門,回到卧室開始寫作業。
直到過了半個小時,他去客廳喝水的時候才聽見熟悉的關門聲音,很緩慢,像是什麼重物墜地的悶響。
但他此時并沒有在意,隻當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晚上裡,再普通不過的雜音。
向晚星糾結了很久要不要把情書交給洛望飛,終于在時針指向11的時候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決心把夾着情書的課本拿了出來,深呼吸一口氣,緩慢翻開。
然後又翻了一遍。
沒有,什麼都沒有。
情書消失了。
更離奇的是,它第二天出現在了班級的垃圾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