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被逼問地煩了,又不敢在葉雪面前說自己背地裡對向晚星不滿,随便扯了一句“就轉學生情書那件事。”
“啊?”向晚星眼神瞬間黯淡,“他是在給宋惜出氣嗎?”
李彥沒聽清向晚星後面的話,隻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匆匆忙忙應了,“嗯。”
向晚星不吭聲了,精神頓時低落下去,像是被無形的大雪壓彎了頭顱,拖着步子慢慢走着,跟在李彥和葉雪身後回教室。
下午的太陽烤得人身上滾燙,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一滴汗水流到向晚星的眼睛裡,刺得她眼睛發疼,滾下眼淚。
她停了腳步立在原地,抹去薄汗和淚水的時候,看見有個人站在行政樓三樓看着自己。
隻是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看不清面容。
行政樓位于學校的中央,可以将學校的所有動靜收歸眼底,是學校的領導們的辦公樓。
對于學生們來說,那就是死亡禁地。
她仰頭看着那個人,那個人也看着她,誰也不動。
直到葉雪發現向晚星掉隊了回來找她,看見她在站在花壇旁邊發呆,出聲喊她:“向晚星,你看什麼呢!大太陽的,别中暑了,你臉都紫了。”
向晚星被葉雪的叫聲吸引了注意力,轉頭看了葉雪一眼,指着教學樓說“那有個人。”
葉雪順着向晚星的手指擡頭往上看,行政樓的走廊上空蕩蕩的,隻有夏天的風和熾烈的陽光。
“你曬迷糊了吧,快回去,不然真中暑了。”葉雪拽着向晚星快步往回走。
向晚星确實暈暈乎乎的,沒有反抗,隻是不時回頭看着行政樓。
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個人是洛望飛。
喜歡一個人便自動有了一項特異功能,人山人海,第一眼,就一定會看見他。
哪怕面容模糊不清,周圍喧嚣吵鬧,心髒永遠靈敏。
葉雪把向晚星帶回教室後弄了瓶冰水貼在她額頭和臉上給她降溫。
向晚星臉上的溫度降了回去,理智也在緩慢回籠。
洛望飛怎麼可能會偷偷注視着她呢。沒理由的。
他不是喜歡宋惜嗎?他不是都和宋惜在一起了嗎?
放學的時候,向晚星決定試探他一下,背着書包跟他說了一句:“以後就不用一起走了吧,畢竟男女有别,要避嫌吧。”
不管天台上宋惜是為什麼轉過身去,向晚星覺得自己要問心無愧。
“哦。”洛望飛聽到這話都沒有在一班教室門口停留,徑直走了過去,幹脆利落,沒有一點留戀,也沒有回頭。
向晚星站在原地,看着洛望飛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又出現在教學樓的出口,校園的大道上。
落日的光輝照在他的身上,顯得他愈加清俊出衆,即使在人群裡,也是絕對出衆的男主角。
有許多人和他打招呼,朝他笑,好幾個男生勾肩搭背約他一起出去玩,也有不少女孩子偷偷看他,悄悄在夕陽下紅了臉。
其實他也隻是穿了一身最簡單的白T恤,灰色長褲,鞋子也是再常見不過的灰藍色運動鞋。
簡單利落,一點多餘的裝飾都沒有,幹幹淨淨,像是黑白分明的水墨畫,每一筆都把他的線條勾勒地極為出挑,透着一股青春律動的朝氣。
他身邊的人也都穿着各式各樣的潮流,各種鮮豔亮麗的顔色,無論是破洞牛仔褲,無袖籃球服,還是方領連衣裙,都标榜着各人的特色,像是獨一無二不會重樣的花。
向晚星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寬大校服,出于節省的好習慣,本來适合M碼的身材,她領了XL,上衣像是一個大麻袋一樣罩住少女的半身,遮住了她的腰肢,蓋住了她的身材,褲子也肥大,拖到地上,不得不經常彎腰去折。
除了周一升國旗和開學典禮,一中并不會強制穿校服,大多數時間學生們都更願意去搭配自己的特色穿搭。
向晚星這樣終年如一日穿校服的反而是個少數派。
她今年十七歲了,記憶和本能還停留在七歲那年和母親一起縮在潮濕逼仄的屋子裡把舊衣服穿了再穿的時候。
直到今時今日,向晚星突然意識到,所有人都在綻放,隻是她一個人縮在地下,躲着不願意發芽不願意開花,錯過了大半個春天。
也就理所當然地錯過了洛望飛。
向晚星猶豫了很久,才去了一趟銀行,看了看自己的卡上餘額,數了一下,還是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報備,吞吞吐吐地表達了自己準備買幾件衣服的打算。
向蘭一聽這話心疼地要命,“是不是沒錢了啊,媽媽最近忙,都沒注意你,寶貝,對不起啊,媽媽給你打了些錢,想買什麼買什麼啊,媽媽有錢着呢,寶貝就是要漂漂亮亮的,你小時候最喜歡公主裙了,想買多少買多少!”
向晚星站在銀行櫃台面前,刷新了一下,發現自己的餘額瞬間暴漲,一路狂飙。
向晚星油然而生一股負罪感,“媽媽!可以了!你住手啊!不要再打錢了!”
向蘭并沒有聽,看了看向晚星的銀行卡裡的小數字,意猶未盡地給她湊了個整,從小幾萬變成了三十萬,“你高三了,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買些補品,吃好喝好,要是有不懂的,請個老師教教,錢不夠媽媽再給你打,要是實在太累别為難自己,我跟人打聽了,好多有錢人家孩子不讀高三,直接出國,你放輕松,大不了媽媽送你留學。”
向晚星還沒有來得及插話,向蘭又嘀咕起來:“咱那房子是不是離一中有點遠了,走路得半個小時呢,坐公交也擠得慌,要不去一中附近給你買一套吧,就是有點不放心你一個人住,我問問葉姐他們家願不願意一塊住吧,我出錢,咱買個大一點兒的,兩家一塊兒住,葉姐照顧你我放心。”
向晚星向來是知道自己母親行動力的,再不出手阻止,她名下馬上就會多出一套學區房了來,那就不是幾十萬的事情了。
“媽!!!你冷靜啊!!!”向晚星喊得撕心裂肺,聲音隔着電話震到了向蘭的耳膜,“咱家賺錢了也不能這麼敗家的呀!要節省!你後面開店需要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能這麼揮霍的!”
向蘭聽着女兒向晚星嘀咕房租水電和原材料,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看到的這些東西,小小地反駁了一聲,“媽媽已經處理好了呀,媽媽知道的,咱今年掙了好多好多錢,小小地花一下,是可以的。”
向晚星不吭聲,沒有反駁母親,但是也說不出贊同的話。
過去那段日子太苦了,她太害怕回去了,拼了命攢錢才有安全感。
向蘭也知道向晚星的心結,幽然歎了口氣,滿是愧疚,“媽媽賺錢就是為了給初一好日子的呀,對不對,所以,初一就應該開開心心,漂漂亮亮的,這樣媽媽才有動力賺錢呀。”
想到自己收到的短信,向蘭又歎了口氣,“初一長大了,是個十七歲的大女孩了,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呀?”
向晚星想到洛望飛,隻覺得胸口悶悶的,并不想承認。
“所以是有喜歡的男孩子了嗎?”向蘭讀懂了女兒的沉默,“他讓你不開心嗎?”
“他不喜歡我,他有喜歡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好漂亮好聰明,我比不上。”向晚星委屈地幾乎要哭出來了。
向蘭聲音更加溫柔,“不是,初一不比任何人差,你是媽媽眼裡最漂亮最聰明的孩子。他不喜歡你隻是他沒有眼光,他沒有福氣,錯過了我們初一。”
向晚星一直是個媽寶,從來不會質疑母親的話,抽噎着問:“真的嗎?”
“嗯。”向蘭朝着助理擺擺手,推遲了會議,十分耐心地哄着電話那端的向晚星:“我們初一就是天生的公主,不喜歡你的人,都是沒有眼光,有眼無珠,他們一定會後悔的。”
說着,向蘭又打了一筆錢過去,“去買衣服吧,如果初一穿了最好看的裙子去請他吃飯,他還是不願意的話,那就證明他不是你的王子,但是初一永遠是公主。”
向晚星看着銀行卡裡的一長串數字,點進了取款頁面,看了許久,還是隻取了900放進書包裡,忐忑不安地回家,在路口的生活超市碰上洛望飛。
“真行啊,再玩幾個小時夜不歸宿得了,還回來幹嘛。”洛望飛看都不看向晚星,冷着臉說着諷刺的話。
向晚星看了看附近,除了他們倆,隻有打瞌睡的中年老闆和門口的大黃狗。
“你在和我說話嗎?”向晚星看着他這副淡漠的樣子就來氣,“你脖子落枕了還是打鋼釘了,不會低頭了是嗎你。”
洛望飛淡淡掃了她一眼,拿起一個塑料袋往家裡走,“不是你說的嗎,避嫌啊,你自己忘了啊,這記性,比金魚還差。”
向晚星頓覺不是滋味,“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哪天被宋惜甩了都不知道。”
“什麼鬼?”洛望飛轉過頭見鬼一樣看着向晚星,“我跟宋惜都沒關系,我怎麼就馬上被甩了,你再造謠一個試試?”
向晚星頓住,說不上話來,大腦一片空白,像是煙花一樣炸開出滿心的歡喜和慶幸來,走走停停,落在洛望飛身後瞧着他,憋了很久,特别小聲地問:“那你喜歡她嗎?”
咔哒一聲,洛望飛正好推開家門,聲響正好蓋住向晚星的問話。
“什麼?”他隐約聽到向晚星聲音,站在家門口回頭看着她,“你剛剛在說話嗎?”
有些話隻能說一次,第二次便失去了勇氣。
“沒什麼。”向晚星大步流星跑回自己的家裡,一步都未曾停留,未曾回頭,也沒有看見洛望飛欲言又止的目光。
潇灑意氣的少年,也有說不出口的心事。
向晚星在床上翻滾許久,下定了決心,在自己的計劃裡寫上【就這個周末吧,去買一身漂亮的衣服。】
【就算他不喜歡我也無所謂,身為女主角的我本來就該有這麼一次漂漂亮亮的登場,一個漂漂亮亮的人生。】
【我本來就是女主角。】
【洛望飛,你後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