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久經商海,秦娘子對這位公子的言行也實在不解,上回生怕被誤會,這回又這般刻意地向她一個外人強調,到底是鬧哪樣?
魏國并不禁止擡妾為妻,但始終不屬于光彩事。這位公子怎麼将她當作見證人一般?這又是什麼新鮮的閨中情趣?
秦娘子是望門寡,對男女情愛并不了解,唯有商人的自覺令她笑容滿面對阿玉恭祝道:“恭喜娘子覓得良婿。”
阿玉禮貌地謝過秦娘子,惱火蹭蹭蹭地湧上心頭,轉頭望向裴臻,眼神中俱是難堪與質問。
他是什麼意思?他覺得妻妾一應都是兒戲嗎?
讀懂了阿玉眼中溢出的不滿和委屈,裴臻将她攬在懷中,柔聲道;“玉娘,你看看有什麼喜歡的,夫君都給你買。”
阿玉原本就沒有多少興緻,此刻被他拉着,木然地看過一個又一個做工精巧的首飾,任他問過什麼都回以一個“好”字。
裴臻也不惱,挨個叫秦娘子包起來。
秦娘子不由喜上眉梢,做商家的,巴不得這種大方不廢話的客人多來點,哪管什麼愛恨情仇。
芙蓉堂的首飾不算便宜,阿玉受不住他這般鋪張,反應過來終于開口制止:“這些夠了。”
“無妨,再多看看。”裴臻并不在意這點銀錢,笑容不變。
“芙蓉堂新開辟了成衣生意,昨日剛到一批貨就在二樓,娘子可要上去看看?”秦娘子站在一旁,向大主顧推薦道。
“玉娘,試試?”裴臻依舊笑吟吟道,他是真的想哄阿玉開心。
在他心中,小娘子無非就喜歡這些,他聽聞曲城貴族公子采用這套皆無往不利。
阿玉也喜歡好看的物件,可現下她心裡别扭着,再精美的衣衫、首飾也如黃土一堆。
不過試衣在二樓,男子不便上去,她想着與他分開片刻也能得以喘息,點頭答應了。
随意選中一件淡綠色的齊胸儒裙,秦娘子将她帶入試衣的内間。
隻聽對方含笑道:“娘子,奴家在這裡等您,若有需要幫忙的隻管吩咐就好。”
阿玉點點頭,關上門,此處空間不算大,窗外卻正對着蜿蜒整座曲城的葳蕤河。
水流澄澈湍急,臨近傍晚的斜陽灑落,河面似灑了層金箔。
秋風帶着涼意透過紗窗吹入室内,阿玉覺得心下郁氣終于一掃而空。
河水對岸沒有人家,不用擔心有人窺視,阿玉刻意放慢了動作,隻想拉長獨處的間隙。
外衣緩緩滑落,露出經過東宮嬌養而變得愈發白皙光滑的肩膀,唯一白璧微瑕的是,她的右側肩膀上有一處指甲蓋大小的紅色胎記。
這枚胎記形狀奇特,頗有些像展翼欲飛的鳥兒。
往昔與裴臻親密的時候,他也總親那裡,說阿玉就像這胎記一樣,是他捧在手心的鸾鳥。
她微微側頭看着這道胎記出神,也不知有生之年可否能知道,她究竟是被親生父母抛棄的,還是無意間走失落入到人販手中。
想着想着,阿玉忽而感到好像有人在看她。
難道真有人能攀岩走壁?倉促地将衣領拉上,阿玉不安地轉頭,震驚地對上一雙看起來十分熟悉的眼眸。
秋水平靜無波,卻又無比驚鴻。
紗窗不知何時被悄無聲息地打開,來人身材高大,輕巧的攀附在窗沿外,黑衣蒙面隻露出這雙眼。
對方直勾勾地盯着阿玉已經覆上衣物的肩膀,被發現了也不見絲毫慌亂。
阿玉從未經曆過這等局面,保持着轉頭的姿勢與來者對視,心口“砰砰”跳着,是被吓的。
三息過後,她終于想起來呼救。
隻是剛張開口還未出聲,對方足尖輕點,幾乎瞬間就來到她的身後,寬闊的掌心緊緊将她的嘴捂住。
身體貼近,衣料在接觸間摩擦,那人行動并不粗魯,阿玉卻也動彈不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冷汗自她額間滑落,她絕望地心想:完了。
“冒犯了。”頭頂傳來沙啞卻難掩清亮的聲音。
阿玉以為自己聽錯了,奈何渾身上下隻有眼睛能動彈,眼珠轉動間隻見二人身體皆已離地。
……
久未等到阿玉出來,秦娘子納悶地上前敲門;“娘子,可是穿着不便?”
“娘子,您還好嗎?”
沒有回應。
心中瞬間警鈴大作,這要是出了好歹可了不得,秦娘子徑直推開門。
屋内窗戶大開,秋風不請自來,一襲淺綠紗裙掉落在地,裙擺随風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