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鳳,陛下如此不務正業,我們不能再等了。”來到恭房旁的小竹林,衛風确認完方便說話後點了點頭,阿玉壓低聲音對嚴鳳霄道。
“我們不回去了。”嚴鳳霄望向阿玉的目光猶帶安撫,而後轉向衛風,眸光卻滲透滿冷意:“宮中的暗衛有多少人?”
“加上我也隻有二十人。”衛風的神色亦十分凝重,還想再勸:“嚴娘子,宮中常駐的血隐衛便有百人,除此之外還有禁軍。”
微風将繁茂的竹葉吹得沙沙作響,他們兩個人對峙不動。
阿玉識趣地沒有開口,隻端詳着衛風可以稱得上完美無缺的僞裝,不知嚴鳳霄是否與她想到一處。
“替我備一把長槍。”彼此沉默對視許久,嚴鳳霄率先開口,肅殺之意撲面而來。
“嚴娘子!”衛風的聲音帶着懇求,卻還是敗下陣來,他對她總心懷愧意。
“總要防身,能不能别把我想得那麼莽撞?”銳不可當的侵略性氣息轉瞬間被她收斂起來,頗有些無奈道。
“是啊,也不知道陛下還會幹出什麼荒唐事。”阿玉自是站在嚴鳳霄那邊,面上滿是憂心忡忡。
總不能就指望着裴臻回來救他們吧,她心裡門清。
先不說齊國已然搶占了先機,魏國高坐在皇位上的人還相當于“内鬼”,就連裴臻本人也被齊國騙去了西北,若是這期間再出什麼意外,人命可由不得人後悔。
“我不通武藝,深知手無寸鐵的處處受限。”阿玉說得緩慢,卻莫名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衛風,既然殿下将你給了我,這次你就聽我的吧,給阿鳳尋一杆好槍,不會有更壞的結果了。”
衛風不由自主地在她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反應過來後才意識到自己答應了什麼,深深歎了口氣:“娘娘,您勸勸她吧,宮中禁衛近來都被陛下調至了身邊。”
這話聽來有些熟悉,阿玉不由想到秋宴那日齊君将白虎放出籠子,承安帝也是将禁軍全部調至自己的身前,絲毫不管旁人的死活。
那日豈止是她被吓得不行,席間的大臣們哪個不是白了臉。
想到這裡她不禁幽幽道:“就陛下這樣的性子,怕是獨自棄城逃跑也不一定。”
……
大敵當前,禁衛盡數在太微宮前護駕,宮道變得比平日冷清許多。
衛風獨自回去複命,阿玉與嚴鳳霄則緩步在無人的宮道上行走。
“我們這樣回去真的無事嗎?”阿玉輕聲問。
“得逼衛風一把,我要他心甘情願地為我準備一把槍。”嚴鳳霄意有所指,接着附在她耳邊道:“唯今隻有擒賊先擒王。”
阿玉若有所思,承安帝這樣在旁人夠不夠服從他的事上锱铢必較的人,怕是不會輕易容許“趙延”在未得到自己指示的時候将人私自放走。
“怕不怕?”嚴鳳霄問。
阿玉搖頭又點頭:“說不怕是假的,可我更怕未經抵抗就迎來防線坍塌,軟弱之人向來最惹人欺。”
嚴鳳霄贊許道:“是了,兩軍對峙時誰先露怯,誰便先落了下風。”
“阿鳳,我也算熟悉宮裡的各個位置,我會提前躲好,不給你們拖後腿的。”阿玉拉了拉她的手。
嚴鳳霄失笑,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
如她們所料的那般,衛風回到太微宮時,承安帝見他身旁沒有太子妃與側妃的身影便當即發難:“趙延,朕不是叫你寸步不離麼?怎麼如今隻有你一個人回來?”
宋仁與一衆術士仍又唱又跳,後妃們神情漠然地看着他,樂得見“趙延”被他的主子質問。
惡人還得惡人磨。
一雙看不出漏洞的細長雙目吊起,衛風模仿着趙延的語氣跪在地上道:“陛下,太子妃說她身子不适,走不了太多路,就讓奴才回來複命。”
承安帝渾濁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昙花一現的精明,他冷冷哼了聲,語氣更加刻薄:”好啊,現在連你也跟朕學會了陽奉陰違,趙延啊趙延,朕待你不薄,你如今可是見朕老了,轉而向那個不肖子示好了?”
承安帝頭一回不顧還有旁人在場,直言對裴臻的不滿。
後妃們面面相觑,俱是低着頭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陛下,奴才冤枉……奴才,奴才以為您重視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所以才……”衛風未想到這遭,尤想着補救。
“啪”的一聲響起,承安帝手邊的茶盞被他丢到地上,上等的天青釉刻瓷器就這樣四分五裂。
“來人,将趙延打入诏獄,聽候發落。往後宮中沒有趙督公,隻有最下等的小延子。”承安帝吩咐身後的禁衛,面上露出沉痛的惋惜。
衛風癱坐在地上,低着頭神色不明,卻沒有再求饒,任由聽命而來的禁衛将他拖走。
這些日子被下令丢進诏獄的宮人格外多,衛風剛入其中便聽見陣陣哀嚎,有些不見人色的面孔看起來極為熟悉,還是他作為趙延親手替承安帝抓來的。
诏獄于旁人而言極為兇險,可他連血隐衛的地牢都能出入自如,區區诏獄自是關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