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嚴娘子與側妃說的對,确實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他這條命是因衛國公世子而僥幸留下的,他得好生善待,也得為嚴娘子托好底。
每個入诏獄的人都逃不過一番折辱。
刑房近在眼前,他忽而彎下腰,從足靴中抽出把薄如蟬翼的短刀,在獄卒的錯愕下挑開即将套入手腕的鐵鎖。
衛風以趙延的身份叛逃出去。
***
阿玉與嚴鳳霄走至暖閣門口,阿玉剛想邁入門檻,卻被嚴鳳霄一把攥住胳膊。
“誰在裡面?”嚴鳳霄冷冷開口,往前一步将阿玉擋在身後。
暖閣的紗窗上映出一道高挑挺拔的人影,那人清泠泠開口:“阿玉,是我,方才見你們要回來,就提前來這裡等你。”
一句話就昭示着對阿玉與嚴鳳宵的行迹了如指掌。
這道聲音尤為熟悉,卻又與記憶中的沙啞截然不同,仿佛沉疴宿疾的人忽而間完全恢複了清明。
她的聲音沉穩,卻又如山間最清澈的溪流,潺潺地淌入所聽之人的心間。
最令阿玉為之震驚的是,這道聲音完完全全是女子的聲音。
那個登徒子賊人,竟然是個女子?
不,她是女子的話就不是登徒子了。阿玉想起那日在芙蓉堂閣樓上換衣時沉靜的目光,咬了咬唇,将她的“罪責”抹去一道。
“你們認識?”嚴鳳霄向阿玉投去疑惑的眼光。
阿玉點點頭:“阿鳳,她,她應當沒有惡意,我們進去吧。”
嚴鳳霄望着那道顯然比自己高上不少的身影,挑了挑眉,與阿玉一同邁步進去。
步入暖閣,隻見阿梧與阿慧被點了穴位,一動不動地坐在八仙桌旁,應绮倒是尚能動彈,可她手無縛雞之力,隻能一并幹坐在。
此外桌上還坐着一個遊連卿,笑眯眯地望着阿玉。
阿玉見此卻無法露出笑容,神色凝滞,不滿地望向宿明洲。
而看到自己的侍女被制住,嚴鳳霄也瞬間擰眉,卻沒有貿然出手:“閣下這是何意?”
***
此刻曲城城門外的官道上,齊軍已然開始安營紮寨。在臨城休整一夜,大軍便以勢在必得的姿态浩浩蕩蕩往曲城去。
慕容慎面上猶帶血痕,來自臨行前臨城中被他随機選中的百姓。
尚帶溫熱的鮮血沿着冷白的面頰往下,流至妖冶的唇邊,他舔了一口,眸中露出充滿獸性的興奮之意。
他等了整整三年,自從三年前送一母同胞的皇姐前來和親,他便觊觎上了這座金鑲玉裹的魏國王都——
憑什麼魏人就能居住在這終宜居寶地,他齊國就隻能委屈在塞外,還要一退再退,與布滿瘴氣的叢林相鄰?
離開臨城時,慕容慎原本是想屠城的,奈何還得在魏太子回來前趕緊将曲城拿下,隻得随便殺幾個過過手瘾。
他想,魏太子不在,曲城中的那個蠢貨想必撐不了多久,他還可以到了曲城再大開殺戒。
齊軍來到城門口,城牆上的守衛自然不敢懈怠,急忙向宮中傳信,再次請求陛下點将派軍。
兵部尚書李準以及他的親子李湛這些天幾乎住在了城牆,朝臣們日夜跪拜也未得到承安帝下令出兵的準信,聽說帝王仍在宮中日夜笙歌。
“妖妃禍國啊。”他将責任推給承安帝最寵愛的宜貴妃。
李湛張張口,覺得哪裡不對,卻又始終沒有出聲質疑父親的威嚴。
他跟在父親身後,望向十裡外似黑雲壓境般的齊國鐵甲,不禁喃喃:“父親,即使陛下真的松口給了兵符,咱們能抵擋嗎?”
李準橫眉豎眼望過去,剛要回答,卻見前方有一輕騎疾步而來。
那人好生嚣張地揚聲高喊:“魏國小兒聽好了,我們陛下說,隻要你們國君乖乖交出降書,我們陛下就封他做個諸侯王,讓他安享晚年!”
“豎子敢爾!”李準在城牆上大聲呵斥。
那人卻毫無畏懼之意,繼續叫嚣道:“若是不識擡舉,還想着抵死反抗,我們陛下就讓他做條臨到入土也不得安生的亡國之君!”
說完,他仰天長笑幾聲,完全不将城牆上的李準等人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