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将她帶去哪裡?”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阿玉偏過頭,隻見嚴鳳霄站在門口定定地注視着她們。
嚴鳳霄顯然也并未前去沐浴,她還記挂着城外戰事,隻就着屋内軟塌躺着閉目休息了會,起身時隔着窗紗瞥見阿玉與宿明洲站在樹下說話,推開門便聽到宿明洲對阿玉的邀請。
“嚴姑娘。”宿明洲對嚴鳳霄點點頭,眸光平靜,絲毫不懼這道直勾勾盯過來的審視。
“宿姑娘,大周是什麼地方?”嚴鳳霄未錯過阿玉眼角泛出的薄紅,繼續問道,神色中的銳意并未收斂。
阿玉察覺出她們二人間微妙的劍拔弩張,快步上前來到嚴鳳霄的身前,主動坦誠道:“阿鳳,她可能與我的身世有關。”
“阿鳳,陛下死前遞交了降書,魏國亡了。”阿玉補充道,擔心地望着她。
她知道嚴鳳霄素有成為将軍,保家衛國的夙願,這樣的結果,恐她比自己更加無法接受。
未料眼前人隻是愣了一霎,睫羽微垂,落入眼眸中成為陰影,而後她的唇邊彎出一道極淡的笑意:“倒是那個昏君做得出來的事。”
“降書既出,我們都是亡國之人。”嚴鳳霄似笑帶諷地說出事實,轉而望向也走至她面前的宿明洲,問出了先前阿玉同樣問過的話:“你的大周,又是何等立場?”
“我沒猜錯的話,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她收斂起唇邊對已死的承安帝的諷意,平靜道。
“嚴姑娘不愧在邊疆曆練了這麼多年,于兵法上頗有見解。”宿明洲神色不變、不躲不避,肯定道。
“你知道的還挺多。”嚴鳳霄冷哼,面上倒是沒有太多敵意。
“阿玉身邊的人,在下自是都要調查清楚。”宿明洲回以一笑,笑容疏朗。
“這就叫上阿玉了?”嚴鳳霄挑眉,一副要好好與她好生掰扯的模樣。
見她們說得有來有往,并未起肢體上的沖突,阿玉悄悄松了口氣,拉住嚴鳳霄的衣袖阻止她們的話頭再繼續往奇怪的方向去:“阿鳳,我想徹底了解自己的身世,我要随她過去看看。”
“膽子愈發大了麼,敢獨自随才認識了不久的人走。”嚴鳳霄伸手輕點她光潔飽滿的額頭,笑道:“我與你一道,甭管前方是桃源還是虎狼,我都在你身邊。”
感動之情湧上心頭,阿玉卻搖搖頭拒絕道:“阿鳳,奔波了一天,你還是好生在這裡休息吧。”
“小瞧我是吧,服用了那位遊姑娘的藥,再加上方才躺了會兒,我現在還能在她手底下過三招。”嚴鳳霄并不避諱自己遠非宿明洲對手的事實,對她們大大方方地豎起三根手指。
阿玉蓦地被她逗笑。
見此,嚴鳳霄乘勝追擊,補充道:“你不讓我去我也會悄悄追上去的,尋身世這麼大的事,我想陪你一起。”
“可以嗎?”阿玉被她說動搖了,轉而看向宿明洲。
宿明洲的眸光在她們身上來回流連一番,最後落至嚴鳳霄的腹部,颔首道:“坐馬車吧。”
“多謝。”阿玉真心實意道,唇角揚起溫柔的弧度。
落在宿明洲的眼中,隻覺她的笑容比方才的晚霞還要璀璨明麗。
***
宅院中備着幾輛馬車,這次用的還是之前阿玉乘坐過的那輛。
阿玉與嚴鳳霄坐在車廂内,宿明洲則坐在車頭駕車。
馬車的速度不快不慢,平穩地向湖畔後的密林深處行去,宿明洲似是将路徑都摸了個透徹,雖然人在他鄉,卻熟門熟路地沿着鮮有人知的小道往城外駛去。
坐在馬車中,阿玉終于可以和嚴鳳霄好生就魏國滅亡一事進行交談:“阿鳳,方才你也知道了,大周,就是我有可能的母國,也與魏國的立場相悖……”
“怕你我反目成仇?”嚴鳳霄與阿玉對坐,聞言斂起笑意,面無表情地看向阿玉。
坦言來說,嚴鳳霄肅着張臉的時候還真挺唬人的,阿玉故意順着她的話,鄭重地點點頭,憂心忡忡道:“嗯,畢竟因為立場反目的友人實在不少。”
聽了這話,嚴鳳霄也不演了,急忙道:“我是那麼迂腐的人嗎?”
怕阿玉不信,她索性将家中老底都搬出來:“我祖上還有人當過皇帝呢,朝代更替常有的事,魏國也不過比前朝多活了幾十年。再往前些的亂世,皇位改姓的速度就更快了。”
“百姓才不管皇帝姓什麼呢,頂多臣子在意。”她繼續道,一股腦兒将心中的想法都說出:“我沒立場去攔一位有能力的霸主,這天下總要有人坐在那位置上,比起慕容慎,我甯願是宿明洲效力的大周皇帝。”
阿玉初時順着她玩笑,此刻的神色卻由衷地鄭重起來,她沒有立即回應,隻盯着面前桌案上散發出暖黃光輝的燈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