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用完晚膳後她們都早早就寝,翌日清晨,姒玉在林間鳥鳴聲中醒來。
轉過頭,姒玉隻見身旁的嚴鳳霄望着帳頂,眸光清明,顯然已經醒了許久。
天氣愈暖日頭便出得愈發早,樹影在天光滲漏下分明地落在帳上,窸窣搖晃着山林寫意。
“阿鳳,你也醒了。”初醒尚還有些混沌,姒玉的聲音猶帶沙啞。
“阿玉,今日在這裡醒來,我竟覺得仿佛回到了西北。”嚴鳳霄也轉頭,對她笑道。
“以往這個時候,我該起來晨練,跑跑馬、練練箭,回曲城這麼長時間,好久沒有過了。”她自顧自道,語氣卻不再有遺憾,滿懷見證春日萬物重生後的輕松。
“等回了大周,我給你建個馬場,等你生下孩子修養完,先前沒教完的騎術,你親自補上。”姒玉聞言清醒良多,稚嫩地放下豪言壯語。
“今非昔比啊阿玉,以後我便指着你帶我過好日子了。”嚴鳳霄撲哧笑出聲,打趣道。
“我如今可是太子了,這些肯定不在話下吧?”姒玉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伸了個懶腰,說到“太子”時腦海中不可避免地掠過一道松間明月般的身影,但終究隻有一瞬。
魏國已亡,嚴鳳霄這個假太子妃自然也成了前太子妃,她忽然生出好奇:“昨日若我沒記錯,你母皇的正夫也被稱作皇後,那你将來的正夫叫什麼呢?應當不會叫太子妃,那太子郎?太子君?”
“英明神武的陛下啊,請您盡快一統天下吧,我真想見那些耀武揚威的小男兒們隻能做小伏低的模樣,這好日子也該輪到我們了。”
“不過他們的品相也着實良莠不齊,給我做小我都不要……”嚴鳳霄雙手合十在胸前,由衷地祈禱道。
姒玉困意全消,再次被她虔誠的模樣逗笑,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道:“這就叫上陛下了?好了,咱們起身吧,昨夜休息得早,現下我有些餓。”
昨夜宿明洲還為她們準備了寬松舒适的大周服飾,二人穿戴好走出帷帳,便見宿明洲已在帳前支起一方炕桌。
銀甲在陽光下泛出凜冽的光澤,烏亮墨發全然高高束起,過去哪怕十步之内不留活口時仍殘留的書卷氣終于褪去。
即使是坐在炕桌邊,她身上的肅殺之氣依然撲面而來,猶如一把已經出鞘的利劍,姒玉第一次實打實地意識到她是個武将。
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注)。姒玉腦海中蓦地閃過這一句話。
迎着姒玉一瞬不眨的目光,宿明洲收斂了幾分鋒芒,微笑道:“早,我溫了些牛乳,剛想去叫你們,你們就出來了。”
炕桌上的鍋竈燃着口精緻的鼎,内裡牛乳咕嘟咕嘟冒着雪白小泡,香氣絲絲溫雅。
姒玉和嚴鳳霄落座後,宿明洲為她們分别盛上一碗熱牛乳,與此同時,夥房的南宮遮再次出現,為她們端來切成小塊的肉餅與剝好殼的雞蛋。
肉餅酥香,一看便是剛炸好的,去了殼的雞蛋也晶瑩剔透的,勾得人食指大動。
南宮遮利落地放下餐盤,滿意地看着姒玉與嚴鳳霄皆緊盯着食物不放的眼神,笑容爽朗道:“殿下與貴客請慢用,屬下便先撤了。”
往日時刻謹記在心的宮規早被抛至九霄雲外,姒玉現下用膳的勁頭已經不輸嚴鳳霄。
宿明洲看着她能吃能喝的模樣,心中格外欣慰:“用完早膳,我便要出發與陛下會和。”
***
軍營中遠不止她們三人,此次提前紮營,宿明洲帶了五十餘人的精銳,以及三隻來自肅鷹營的矛隼。
直到她們用完膳食,姒玉才窺見這支精銳完整的真容。
五十來人的精銳小隊自林深處走來,分為兩列一字排開,齊齊向她緻禮,聲音铿锵有力。
她們的身量雖有參差,并非每人都有宿明洲的個頭,卻都挺拔如松,昂藏着如大地般穩健的力量。
人人皆披銀甲,飒爽英姿、我武惟揚,好生震撼的場面。
饒是從未接觸過戰場的姒玉,也心生澎湃之意,隻是五十餘人便如此,真不知她的母親禦駕親征,該是何等的威風凜凜。
這是一支騎兵,營中駿馬皆是上品良駒,個頂個的高大健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