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作坊是什麼?讓人幹活卻不支付相應工錢的地方嗎?”姒玉未曾聽過這個詞,猜測道。
“可以這麼說。”宿明洲點頭,而後将她扶至輿圖旁的桌案邊坐下:“那處作坊靠近不周山脈,我師傅追查到的時候,作坊早已淪為一片廢墟。”
“據當年的卷宗所載,工匠因不滿坊主剝削而聯合起義,可惜這種作坊往往都背靠世族,很快就迎來鎮壓。混亂中死了很多人,有工匠将尚在襁褓中的你置于盆中,放入作坊後的河水中。”
宿明洲繼續道,一邊也對嚴鳳霄示意,請她一道坐下。
“工匠的本意或許是好的,河水下遊有人家,順着河流便能漂到。隻是未想到這條河還有一縷支流,連通不周山下的暗河。”宿明洲自己也落座下來,燭火映入眼眸,染上一層薄暮。
恰在此時,帳外傳來聲通傳:“宿将軍,膳食好了。”
姒玉偏頭看向宿明洲,心道她掐的時間還挺準,不愧是住着這裡最大軍帳的人。
“請進。”宿明洲中斷了叙述,将人請進來。
本以為行軍紮營的途中,膳食并不會有多好,未想到托盤中的景象遠勝姒玉的預期。
那托盤快頂上一架八仙桌桌面的大小,琳琅滿目的餐食嚴絲合縫地錯落着,想來分量定是不輕,卻被步入帳中的女子穩穩托在手中。
真的好香,姒玉不太自然地吸了口氣,尤其是那一大塊炙燒的牛排骨,從帳簾被掀起後,香氣便随絲絲冒着的熱氣一道瘋狂地湧入她的鼻中。
“招待不周,請見諒。”膳食依次擺好後,送餐的女子退下,宿明洲看出姒玉的興趣所在,用牛排骨上插着的小刀削下幾片肉放入姒玉面前的餐盤中,接着道:“試試?”
姒玉沒同她客氣,直接用了。入口是濃濃的奶香,夾雜着各種辛香料的味道,豐富卻細膩,隐隐還有回味。
“好香。”她并不吝啬于誇贊,接着自行取過小刀,削下幾片肉,卻是放入嚴鳳霄的盤中:“阿鳳,你愛的牛肉。”
嚴鳳霄笑着對宿明洲挑挑眉,不知道為什麼,對于宿明洲這個後來者,她總有一種莫名的勝負欲。
宿明洲并未接茬,目光平靜地繼續為姒玉盛了碗珍菌湯,也沒落下嚴鳳霄的,将主人之誼盡得十分到位。
她們都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在姒玉的示意下,宿明洲繼續講述當年的變故。
“山下暗河的通道極窄,也就隻有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可以通過,陛下得知後當即下令,便是挖空、推倒整個不周山脈,也要找到你,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陛下認準了你為太子,不願再有任何子嗣,誰也勸不住她。她從未放棄過你,自你失蹤後便向大周所有人傳達了一則禦令:在她崩逝前,隻會以你為繼承人。”
“幕後之人直到六年前皇後,也就是你的生父薨逝前才招認。我師傅一直都很自責,作為陛下直屬肅鷹營的統領,她覺得自己該為這件事負責。”
“廉作坊的事也是師傅親自翻出的,在這之前她翻遍了大周的每一座城池。她同樣立下重誓,不找到你絕不罷休。”
“暗河被發現後,重金聘來的鍬镢軍沿着暗河的路徑,一邊挖一邊找,最終日複一日,她們生生挖出一條通往山後的通道。”
“山後果真另有天地,之後我便來了。”
“我先來到齊國,排查時發現齊國有個極腌臜的組織,一直在進行販賣幼童的勾當。”
“我還發現,齊國與魏國接壤的瘴林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出自人為。他們借瘴氣掩護,瞞住了一條通往魏國的地下通道。”
聽到這裡,姒玉瞬間想到先前調查未果的另一條密道的事,與嚴鳳霄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原來!”
宿明洲對此并不疑惑,她很快猜到她們在說什麼,颔首道:“沒錯,這次齊軍也是借這條密道從魏國西南邊境暗渡陳倉,或許慕容妧誘導夏覃挖通西南至臨城的密道也是受此啟發。”
“你真是将魏、齊兩國給摸了個透。”嚴鳳霄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