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明洲看了嚴鳳霄一眼,并未有别的表示,專心為姒玉講述尋找她的過程:“我擔心你當年遇到這個組織,便深入追查了番,果然找到些許關于你的線索,那是我離你最近的一次。”
“人牙子将同一批幼童倒賣了好幾手,一開始我隻能确認你在魏國,後來整個魏國隻剩皇宮未被找過,我便借慕容慎前來朝拜的儀仗,想入宮探探路。”
“我在席間看到你第一眼,便覺得你眉眼間與陛下好像。”說到此處,宿明洲終于笑了:“東宮的防衛倒是挺嚴密,我候了段時日才找到機會。”
“就是那次,你将我擄走。”姒玉放下筷子,對那日她登徒子的模樣心有不忿:“那時候你的嗓子?”
“在慕容慎身邊做護衛時為避免麻煩,我确實扮作了男子,但與你相見,我,我有卸下喉結處的僞裝。”宿明洲有些不好意思,語氣難得沾染上幾分急促:“我不會口技,想要改變嗓音時錯用了味藥。”
“當日被你認錯時我有想過解釋,但怕你不信,又怕你将我當作更奇怪的人,索性還是将錯就錯了。”宿明洲說着說着不由低下頭,耳後爬上淡淡的薄紅。
姒玉從未見過這樣的宿明洲,因曲折過往而生出的壓抑蓦然掃空,她忍不住地笑出聲:“好了,我不怪你了。”
“你這樣處處妥帖的人,也會用錯藥?”姒玉十分好奇。
“連卿在魏國鮮少能出門,閑得無聊就同鄭醫官學制藥。她這半吊子,一定要我試她制的換音藥,我捱不過她,想着反正無毒……沒想到成是成了,隻是恢複時遇到了麻煩……”宿明洲眸光幽深,眉宇間卻并未有抱怨的情緒。
姒玉不由肯定道:“你是個對朋友極好的人。”
面對她的誇獎,宿明洲未置可否:“連卿性子跳脫,人不壞的,她是個熱心腸的人。”
“等等,她給我的保胎藥是誰制的?”一直安心旁聽、管住自己不插話的嚴鳳霄聽到這卻是頭都大了。眼下她雖覺得自己一切正常,但有了宿明洲的前車之鑒她不得不擔心起來,當即如臨大敵。
“嚴姑娘放心,那藥來自鄭醫官,鄭醫官是大周數一數二的婦科聖手,連卿有分寸的。”宿明洲解釋道。
嚴鳳霄摸摸小腹,半是苦惱地歎息道:“到底年紀小不懂事,未考慮那麼多後果……阿玉,還好你未有身孕,這滋味真真是折磨人。”
姒玉握住她的手,雖未有過同樣經曆,卻仍感同身受。
宿明洲對魏國男子又狠狠記上一筆,眸光閃爍:“嚴姑娘,我可以請鄭醫官為你調養身子,等生産時會容易些。”
見識過鄭俞在宋莺生産那日的力挽狂瀾,嚴鳳霄當然不會拒絕,不客氣道:“好啊,那便多謝你們了!”
“不用謝,阿玉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宿明洲淡淡道,面上波瀾不驚。看着她們感情極好的模樣,她心中是十分羨慕的。
嚴鳳霄已經吃飽喝足,用帕子擦幹淨手,拍了拍宿明洲的肩膀:“明洲啊,我也這麼叫你了,你這個朋友我嚴鳳霄認了!往後你也不要叫嚴姑娘,叫我阿鳳就好!”
“阿鳳是這樣豪氣的。”見狀,姒玉笑着對宿明洲解釋道,雙眸不知不覺間彎成月牙。
宿明洲在她的笑容下抿唇,羨慕之餘又為她感到高興——阿玉并非孤立無援。
将所以過往都說完,整個期間宿明洲都沒怎麼動筷。
姒玉能感受到宿明洲已經盡量精簡了内容,但想來,其中的艱難險阻絕非寥寥話語便可概述。
她為宿明洲也削了幾片炙牛肉,看着她吃完才忐忑道:“我母親,這些年也過得很辛苦吧,還有你們所有人。”
“陛下憂心之餘不忘勵精圖治,她心心念念着要讓你接過一個盛世。”宿明洲定定地看着她,室内暖光将她的眉目映照得極為柔和:“阿玉,你千萬不要有負擔,我們所有人都等着你歸家。”
“況且因你的事,大周既搭建出了通往山外的‘橋梁’,又借此徹底将世族欺壓良民的廉作坊都掃蕩幹淨,為她們提供新的謀生之路,百姓都說你是天命所歸的福星呢。”她補充道。
“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我。”姒玉有些不好意思,也拿起帕子擦擦嘴,目光灼灼道:“明洲,謝謝你們,一直沒有放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