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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上課鈴響的最後一秒進入教室,慶幸終于是趕上了。
報告廳裡全是人,最近考試周,都忙得焦頭爛額,蹭課的居然一點兒都不見少,感歎不愧是沈修時,這統治力簡直沒誰了。
出門時随手揣了頂鴨舌帽,這會兒正戴着,她頭圍小,驚人的49.5,比陸思雨都小,一張巴掌臉被寬大帽檐遮住,隻露出一小塊冰雪冷白的細下巴和線條精緻流暢的下颌骨。
肩背很薄,腰細頸長,幼年學過芭蕾舞養成的特殊氣質,迎面走來時似一幀高級的雜志切頁,清冷又秘麗。
管謙茹給她提前留了位置,最後一排挨着門口走廊,招手示意:“寶貝這兒!”
剛坐下,就被噼裡啪啦一頓怼:“好啊,又差點遲到,上回的事兒你是忘了是吧?”
程不喜心思不在這兒,敷衍道:“老校區的車不好打。”
有人耳朵尖,扭過頭問:“上回什麼事兒啊?”
管姐剛準備洋洋灑灑幾百字全給她抖落出來,瞥見程不喜緊握的粉拳,嘿嘿一笑,“沒什麼。”
那人滿不屑地“切~”了聲,腦袋縮回去,後者體态明顯放松不少。
“放心,這不沒遲到麼?”管姐像是看藝術品似的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遍,非常意外她昨天的表現。沒想到看上去那麼漂亮溫潤的人骨子裡居然那麼強硬。
不過昨晚在寝室沒幫着說話,八成心裡覺得愧疚,又從包裡摸出倆蓬松小面包遞給她:“喏,你最愛吃的雲朵面包。”
程不喜知道她粗咧咧的調性,也很給面子的接過來,沒想到下一秒管又賤兮兮地追問:“請問,遲到被沈教授抓到,親自開門請進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觸及到程不喜小碎刀一樣的目光,管姐越發笑得無度。
程不喜本就心煩意亂:“想死的感覺,可以了不?”說罷拆開一袋面包,掰開點送進了嘴裡。
嚼了嚼,皺眉,居然櫻桃味兒的。
雖然和于記的櫻桃糕比不了,但櫻桃味特别濃。
管姐在一旁笑得更加放肆。
…
至于那天遲到,也是這個時間段,她被隔壁理工大的姜揚堵在半路要微信。那位是出了名的纨绔富二代,十分濫情,仗着兜裡有幾個子兒,皮囊也還行,前女友多得像聖誕樹上的星星。就這樣遲到十分鐘,門口喊報告,沈修時親自開的門。
當時整個報告廳座無虛席,幾百隻眼睛齊刷刷盯着她。
那會兒沈修時剛被聘請過來當老師沒多久,在學校的待遇嘛,就跟國寶大熊貓差不多,程不喜已經做好了挨罵準備,結果他隻是讓她找位置坐下——坐在他眼皮子底下。
人前溫潤如玉背地裡程不喜知道他就是個頂腹黑的。
本以為事兒就算過去了,沒想到轉眼就被人挂到校園牆,底下評論一水兒的:連沈教授的課都敢遲到,也太各色了吧...仗着自己是校花兒連沈導都不放眼裡啧啧啧…多少人想見都見不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巴拉巴拉…
帖子雖然不到幾小時就被删了,但她還是以這種方式出了名,可不想再經曆一遍了。
…
注意到第一排位置全部空着,頗有點嚴陣以待的架勢,挺少見。程不喜一邊翻開筆記本一邊問怎麼回事,管謙茹說好像一會兒有人要來,搞得神秘兮兮的。
至于誰要來,不是她該操心的。
程不喜身在曹營心在漢,筆記本攤開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目光不受控制地頻繁瞥向手機屏。
頭頂天人交戰…十秒鐘後,完敗。
她點開聊天頁面:
【您已經添加了種樹,現在可以聊天了。】
那人的頭像是一個晴天娃娃,圖片很糊,也很陳舊,看得出來用了很多年,和他本人桀骜不馴的渣蘇氣質還挺有反差感。
加上好友還沒說過話,畢竟是她有錯在先,理應先開口打招呼,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起頭。
斟酌的話在對話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兩道形如彎月的眉似蹙非蹙着,一張機敏的花瓣小嘴也不甘心抿着,透出健康明豔的水紅色。
不-對-勁 。
一番掙紮。
TvToee 【不好意思,請問那件衣服我需要賠多少錢?】
出乎意料那邊回複非常快。
就好像是一直守在手機旁邊,時刻等待消息似的——但願是巧合,是她绮念。
種樹【是你啊】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那人頂着一張玩世不恭的俊臉,操着一口地道的北城腔,說着痞裡痞氣的話,笑起來特别不着調,卻莫名很吸引人。
程不喜心跳擂鼓,從來沒有過的,新奇的體驗,風吹皺了一池柔軟春水。
她啪啪幾下又按下發送鍵【是我】
那人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哥們等你半天了】
程不喜:“……”抿唇,耳尖浮粉。
他上輩子也許是頂尖的獵戶,專門捕程不喜這種有些許道行,但不多的狡猾小白狐。不緊不慢地先發了一張小白貓蜷卧在醫院手術台的照片,腿部經過專業包紮已經不再流血,還有那隻驚吓竄走的,也乖乖躺在軟墊上舔毛。
緣分湊巧,程不喜還在這張照片的角落裡看見了那隻她送去救助的小三花。小三花因為傷勢較重,醫生叮囑需要留院觀察一周,屆時她還得再去一趟。
所有被救下來的小貓都給喂了些吃的,傷口處理完正在休養。
這id也是有趣,種樹,和他大剌剌的氣質倒也相符,程不喜嘴角不禁浮起一絲笑,她太專注了。
牙尖輕輕磨啃唇内側的軟肉,打算回點什麼,餘光忽然瞥見一雙光潔锃亮的黑色皮鞋,往上是半截豎紋西褲包裹着的筆直修長的腿——矜貴雅痞的風格有些眼熟。
曆來銀行家和惡棍都穿條紋西服與襯衫。
零星瞬秒的落錯,程不喜腦子裡突然蹦出這句出處不詳的話。以為是自己擋着人家的道了,頭也不擡,兀自将兩腿往裡縮好讓那人順利經過。
可是那人半分沒挪動,她察覺不對勁:“……”
一擡頭,直直撞進那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清晨他們還在通電話。
是陸庭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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