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光線不明的過道裡,正側身看她。
身後是浩浩蕩蕩的人馬。
從程不喜那個角度,他是完完全全的俯視。
身為上位者,這種由上而下的目光是極具壓迫感和沖擊力的,甚至還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推闆和審視意味。
剪裁得體的豎條紋黑西裝包裹着修長挺拔的軀幹,内搭深灰色馬甲,襯得胸大肌呼之欲出的飽滿。暗紅色領帶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螺紋刺繡,駁口處還挂着一枚金燦燦的懷表鍊,十足老錢風。
所有目光在一瞬間聚攏,程不喜連呼吸都忘了——
忽然明白第一排的位置是留給誰了,除了他誰還能有這麼大面兒。
完了,完蛋了....程不喜内心咆哮,手機也不小心掉落到膝蓋上。
陸庭洲見狀微微擰眉,眼角眉梢具是不滿。
歸根結底九個大字:
怎-麼-還-是-穿-得-這 麼-少 。
他正準備彎腰幫她撿起掉落的手機,問她疼不疼,這時副校長的朗笑聲打破了沉寂的窗口。
副校長殷切地迎上來,将他往廳前引,“陸先生,請。”
程不喜六神歸位,趕緊撈回手機将帽檐壓低,袖口下的手攥得死緊,指骨都泛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如此避嫌,傻子也看得出來。
一絲暗芒從陸庭洲眼底劃過,他終究什麼也沒說,定定的看了她兩眼,接着被衆星捧月擁趸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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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庭洲的出現,猶如一張巨網,纏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在他身後林林總總跟着不下十位校領導。
報告廳内頓時炸開了鍋,各種議論聲不絕于耳。
-那誰啊?
-我去這麼大陣仗,連校長都親自出來迎接!?
-帥得一比啊!
-媽媽我見到了把西裝穿的最英俊的男人!
程不喜滿腦子都是他怎麼來了,剛才不會被人看見吧,天地良心,她還有一年才畢業。
好在管姐去廁所了,就她離得最近。
系主任和沈修時打完招呼,二人熟稔握手,之後陸庭洲便矜貴無比地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
紅色背景前,他一襲金紋黑西裝搭配中古暗色領帶,貴氣之餘氣質冷峻神秘,有一種奇妙的沖突。頭發幹練的三七撥分,在額前形成一個小括弧,睫毛濃密修長,覆蓋着那雙終年無波無瀾的靜谧雙眼。
管謙茹剛坐回去,也被這浩浩蕩蕩的人馬給驚呆了。
“我去什麼情況……拍電影呢啊?”
“樓下那輛黑色賓利不會是他的吧……”
“咱暴脾氣一點就着的周院什麼時候這樣客氣過啊…神了!”
這時角落裡有個聲音響起,悶悶地道破天機:“好像是來談捐樓的事情,我對象在校辦,聽說了。”
一陣倒吸氣的聲音。
“怪不得。”
“有錢還這麼帥…老天爺你真夠歹毒的”
“有幸見到這麼帥的金主爸爸,這輩子值了!”
…
角落裡的聲音繼續說:“沈教授和這位先生是校友,邀請他來旁聽一節課,今天的考試八成是要暫緩了。”
聽到考試暫緩,程不喜暗自松了口氣,隻是捐樓……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
“校友,那這位也是S大的嗎?”有人捕捉到關鍵信息。
“對啊。”
“我去原來是資本家啊,出趟行還帶這麼多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市教育局領導來稽查呢。”
“公幹也沒這麼大排場,純純這人牛逼啊。”
“公私能比嗎?沒見這人從頭到腳就寫着一個字——顯貴啊。”
“我隻看出老子天下第一牛逼,金錢什麼的太俗了呀。”
“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他…”
“呵呵,夢裡吧。”
周圍七嘴八舌地讨論,天花闆都快被掀翻,這時領導用話筒讓他們肅靜,畢竟是上課時間。
報告廳很快安靜下來,但實際沒一個安分,幾乎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窺探得更多些。
…
程不喜隔着非常之遙遠的距離注視他,穿過無數張鮮明生動的面孔,動與靜交織。
可事實是他們十六小時前還曾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肌膚相貼,相距不到一公分。
如今卻好似隔着一座巨大的天塹。
陸庭洲一看就不愛笑,内斂嚴肅,臉部沒有一絲多餘的皺紋,英刻醒目得像證件照上的人,而沈修時就不同了,眼角笑紋很深,一看就是經常笑。
程不喜卻記得小時候,他們倆的性格和如今截然相反,家中大哥愛笑,沈家的哥哥卻不愛笑。
人果然是會變的。
她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