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掀起陣陣林聲,還隻是卯時,天已然亮了大半,今日是陸星璇去書院查看考試結果的日子。
因着關乎到她能否入學,家裡充斥着緊張的氛圍,本該早早就去孫郎中藥鋪打雜的陸星清坐到陸星璇身旁。
“五……”剛開口,就意識到自己叫錯,陸星娴趕忙改口,道:“小弟,你莫緊張。”
陸星璇平靜道:“從未緊張過,大姐,你放松些,捏的我手有些疼,莫不是這幾日搗弄藥材,手勁大了些?”
聽到向來不會打趣人的陸星璇說出這番話,陸星清“噗嗤”一聲,竟也随着她放松下來,無奈地用食指點她頭,“你呀。”
“懸兒,該出門了。”陸良山拉出牛車,大聲喊道。
“等會!”陸星璇剛出了門,就遙遙聽到遠處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叫住陸良山,她疑惑想着,大清早的,會是誰來?
一走近,心下了然,原是陸良山的母親,她的祖母宋氏攜着小弟陸水林來了。
這宋氏同三叔一家住在鎮上,與他們相隔甚遠,這會到,許是還未天亮就趕路罷。
陸星璇實在佩服這矮小的老婦人,年級那麼大了,還能摸着黑,牽着陸水林來這。
“母親,這一大早的,您有甚麼事?”陸良山雖說心中不喜,但也表現得恭敬,放下牛車上的拉繩,迎上前去。
宋氏卻是擡高下巴,頭一撇,“哼”了一聲,道:“怎的,早上我就不能來了?”
陸良山連忙想要解釋,話還未開口就被打斷,“行了,你那養子呢?我要見他!”
“祖母,小子在此。”陸星璇上前一步作揖,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宋氏三步做兩步,伸出手,欲要朝她的臉上落下。
陸星璇早就料到她想做甚麼,微微偏過身子,硬是躲了過去,沒能打中的宋氏重心往前靠,倒是差點摔了一跤。
故而,她更是生氣,臉上的皺紋擠做一團,叫人無不生怕,食指指着陸星璇,咬牙切齒道:“你!不孝,給我跪下!”
“母親!”剛還在旁邊忍氣吞聲的陸良山聽到宋氏讓其跪下,忙是站出來阻止,若讓陸星璇跪下,今日定去不了鎮上。
宋氏打開陸良山伸過來的手,道:“你不好好管着野種,今日我便教教你該如何做!”
說着,竟不知從哪掏出一根木棍,惡狠狠道:“你可知你錯在哪?”
陸星璇臉上始終是一片淡然,連眉頭也沒擡一個,隻是看到她的書生袍沾上泥土,略微皺了下眉。
“小子不知何錯之有?”她道。
“你昨日餓了我一天!”陸水林跳出來,大吼道,他真沒想到這撿來的堂兄竟敢忤逆他,連祖母都未曾餓着他半分!
陸星璇疑惑道:“餓了就自己去吃,難不小弟餓了還要人喂?”
“你!”陸水林氣得直咬牙,這不就在拐彎抹角罵他無手無腳,同三歲奶娃沒甚麼區别?
“還敢頂嘴!”宋氏見着自己的寶貝孫子受了氣,拿起棍子就往陸星璇背上打去,“不知愛戴兄弟的東西,我看陸家是白養了你!”
陸星璇悶哼一聲,沒想到這小老太力氣還挺大,她臉色蒼白,卻仍沒有彎下腰來,隻道:“我聽家裡出了事,連忙趕回來,此為不孝?”
她一字一句道:“我可從未做過違背孝心之事,不知祖母何出此言。”
眼中的狠厲竟将她唬住,自知理虧,卻不願讓步,她又是一棍,“那你目無尊長,讓我廢了力氣教訓你!”
陸星璇無了言,許久沒被打過,有些扛不住,她看向陸良山,但對方目光躲閃,失望從心底生出。
曾想過陸良山懼母,但懼怕到連親生的女兒都不敢護。
當宋氏又想打下去時,陸星璇隻覺身上一重,“祖母住手!小弟今日還要去書院,不能污了書生袍,也得留些力氣同教習說話。”
是陸星清!陸星璇本以為牛棚偏僻,等不了救她的人,結果陸星清竟來護她。
“就他?一浪子,不知習過幾本書,癡心妄想想要入書院。”宋氏譏諷道,“以後出去莫說自己是陸家養子,族譜可不容你。”
陸星清查看了陸星璇身體後,道:“我的小弟,可是楚教習親自請去考試,祖母莫要小瞧他,他日若是當了官,祖母也莫忘今日。”
宋氏向來瞧不起二房一家子,聽着一番話,道:“被退了婚的女娘,倒是妄想會有個當了官的弟弟,不若多對水林好些,将來他也好照顧你們一家。”
趕那麼早的路,也隻是為了給陸水林出去,掐着時間想到快要入學,宋氏也收了長棍,趾高氣昂道:“今日就不追你頂撞我之責,若有下次,陸家家規也會用在你身上。”
語畢,轉向她從來就不重視的二兒子,道:“将我們送到書院去吧。”說完,擡腳走向牛車。
陸良山欲言又止,始終不敢違背母親的命令,隻得抱住受了傷的陸星璇,坐在前面,與他共同駕車。
過程中,他躲閃着大女兒責怪的眼神,隻是低着頭,在事後,行着一個父親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