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璇拂了拂衣袖,轉過頭示意馮玉墨已到開考時刻,卻見其臉色漲紅。
擡頭望了望天,略顯迷茫,今日也不是太曬,怎曬得如此紅。
沒想太多,就拉着他随着人群入了考場。
白雲書院的入學考并不難,隻是考察學生對經疑的理解,而陸星璇要升入内舍生,還需寫出材料對此證明罷。
待考題發下,陸星璇細細看來。
題為《中庸》中的一則摘要,“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
此在說孔子認為中庸因是最高等的德,人很少能夠做到。
解釋對陸星璇并不是什麼難事,而舉材料證明,卻得細細斟酌,中庸二字是人的處世态度,出題之人出此題意在何處?
陸星璇懸筆良久,忽地有了想法,沾沾墨,在卷上留下答案。
她曾專門尋名家習過正楷,方正又不失活力,在不大不小的考卷上,端莊而雅麗地立在那,工整且嚴謹。
夏光由窗口投射進來,恰好照在陸星璇的手上,她才意識到快到中午,考試也接近尾聲。
雖說她曾考過無數次試,但這次是最不同的,身在他世,不知如何而來,該做怎樣的人,用着别人的身體,幹着與此世不能做之事。
也覺迷茫,但知已是新生,故而要同待這張試卷一樣,珍重,替原主,替自己,走出别樣的路。
是已,文末道:“中庸之道,非常人能學,心懷志遠,行緻所向,亦能達此境界。”
監考的教習是陸星璇不認識的,當她輕捧考卷,遞給他時,好似感受到那位教習若有若無地打量的眼神。
許是好奇為何八歲才來上學罷,陸星璇按下心中不解,想到。
外舍生還需考下午的試,陸星璇隻需考這一門就足矣,剛收拾好陸家湊錢買的筆墨紙硯,準備回家。
“陸行懸,你站住!”
陸星璇聽出是陸水林的聲音,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微微蹙眉,道:“小弟還有何事?”
“我記起你隻需考這一門,所以我大發慈悲地決定,我們就比解釋經疑。”沒等她回應,陸水林擡高下巴,又道:“對了,你去給我買兩個燒餅,送過來,我餓了。”
陸星璇冷着臉,道:“說完了嗎?”
“說完了。”陸水林語調上揚,似乎咬定了他這個撿來的堂弟會給他買,轉身就回到書院,等着他的燒餅。
街上,行人相較集日少了不少,那家以香著名的燒餅店門口也是冷清許多。
“你還真要給他買啊?”馮玉墨急得看着陸星璇付了錢。
他剛一出來,就碰見陸水林嚷嚷着,讓陸星璇買燒餅,剛想罵他一頓,他竟走得很快,像是有什麼急事似的。
沒想到陸星璇如此好欺負,徑直往燒餅鋪子走,他便追了上來,想說服她别買。
“誰告訴你我要給他買的?”陸星璇擰着眉,不解問道。
馮玉墨一時間摸不着頭腦,疑惑道:“那你這個?”
陸星璇歎了口氣,心下了然,“我昨日同我大姐賣了些草藥,今日想着買些燒餅給我家人罷,你要吃嗎?”
她知曉這小孩兒是站她這邊,純真的友誼讓她有了些溫暖,所以放軟語氣問到。
“啊?我嗎?”馮玉墨一下子又紅了臉,“謝謝謝謝。”
他傻笑着接過,不料,背後猛地被撞了一下,趔趄幾步,才堪堪站定,剛想開口罵人。
隻聽,“陸行懸,巡撫帶着一行人去你家了!”
還未反應的過來,身邊早已沒了人影,隻剩幾張塞到他手中的餅了。
來喊的那人,馮玉墨知曉,是孫郎中的大徒弟,平日裡穩重極了,今兒卻冒冒失失的,看來是發生什麼大事。
馮玉墨看了看書院,又看了看二人離去的方向,頓時不知是回書院,還是追上陸星璇好。
“爹!娘!”陸星璇大口大口喘着氣,扶着門框,叫道。
誰家都不想巡撫上門,一般都沒什麼好事,上次那村霸的事還沒了結,今兒個又上門。
但見一行人倒是和氣,陸良山跟着趙巡撫說着話,時而覃氏幫着續茶,好不樂哉。
反倒顯得陸星璇有些怪異,她看到衆人眼光,尴尬地理了理衣冠,行了個禮,道:“大人。”
趙巡撫望着她的眉眼,總覺哪兒熟悉,開口問陸良山,道:“他是?”
“趙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小女跌入河中,是此子救了我女,因二人有些相似,又失了愛女,索性收他為義子罷。”剛還一臉高興的陸良山說着,臉上浮現落寞的神色。
趙巡撫自知話不妥,馬上道:“陸弟還請少些哀痛,免得傷了身子,我還道五娘子伶牙俐齒,聽了我手下的話定會來找我,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