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茵隔着人群,遙遙看着少年人的歡聲笑語,巧手一擺,扇子輕靈地展開,不大的扇面恰好遮住她下半張臉。
“他們的感情可真好。”陸星茵輕笑道。
慶姨見她眉目染上幾分疲倦,問道:“娘子,可是要走了?”
待熟悉的背影進了貢門,陸星茵這才收起扇子,懶懶道:“回家吧。”
“娘子,今日主子會來。”慶姨低聲道。
陸星茵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煩,扇子一挑,帷幕緩緩落下,隻聽到馬車内少女道:“去店裡。”
陸星茵百無聊賴地玩弄手中的茶杯,莫名想起了逃家的那個冬天。
她走了好遠的路,漫長的冬天不願可憐一個衣着單薄的小女娘,隻是一味地下着數年來最大的一場雪。
她被亂石絆倒在地,白霧在她眼前彌漫。
當時她心裡就一個念想,上天啊,可憐一下我吧。
好像上天沒有聽到,或者說根本就不在意這條小小的人命。
就在白雪快要蓋住她蒼白的臉時,一句“哎。”救回了她。
陸星茵以為上天終于垂憐她了,确實是過上了有肉吃有衣穿的日子,隻是她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有時候午夜夢回,她在想若是主子沒有救回她,她就不會經曆更為痛苦的事,那到底是活下來好還是不活下來。
糾結半晌,她決定睡覺,先睡了再說。
而這個問題在此刻又想起來,蓦地她回想起那日覃氏看見她的模樣,驚喜、哀恸……溫暖的懷抱現在還是很溫暖。
不過想到她來此的目的,輕笑一聲,陸星茵不再多想。
既然事情那麼多,那繼續多下去吧,總不能死人。
陸星茵想到此,笑着搖搖頭,歎自己太過貪心,都為主子賣命了還念着家。
不想了,她剝了個柑橘,酸甜的汁水在嘴裡蹦開,陸星茵享受得微眯起眼來。
貢院離胭脂店不遠,也就三條巷子的距離。
不多時,車轱辘就緩緩停下,恰好在店前。
“三姐姐?”
陸星茵擡起帷幕,準備下車,聽到熟悉的聲音一愣,轉而去看慶姨,見她低頭不看自己,心中莫名有些煩躁。
闊别數年,她并不想讓家裡人知曉自己在甚麼活計,以免她們被牽連。
陸星茵心下有了主意,她嘴一張,就道:“诶,月兒,我這會兒有事要出門,所以來找你去陪娘忙事,你看行嗎?”
陸星月有些遲疑,涉及到覃氏她自是想去的,但店裡又抽不出身。
“可是這店裡……”
“你且放心,這東家我認識,一會兒呀我幫你說說。”陸星茵雙手搭在陸星月肩上,眼睛彎彎,道:“你去吧,對我還不放心嗎?”
“诶,真拿你沒辦法。”陸星月看似不大耐煩,但是翹起的嘴角怎麼也藏不住心思。
待人走遠,陸星茵這才冷下臉來,大步進了店後院。
“來了?”一身着綠羅裙的女娘正給花澆水,聽到動靜,淡淡道:“怎那麼晚?”
陸星茵看着眼前看似衣着簡樸,實則華貴的女娘,那幾分不滿也消散。
她行了個禮,将今日發生的事一一道出,除卻陸星月的事。
女娘“唔”了聲,丢下水壺,轉身看向陸星茵,道:“還有呢?茵兒,我想我們認識很多年了吧。”
隻是三言兩語,陸星茵背後起了身冷汗,面前這位年歲比她還小的女娘,身上的壓迫感已與當今聖上差不多了。
聽完陸星茵今日全部的事後,那女娘嬉笑道:“我們茵兒真乖,喏,賞你的。”
語畢,向對寵物賞食般,扔給陸星茵一把鑰匙和一張紙。
皇親貴族,随手扔的東西,都算賞賜。
“哦對,你那妹妹,哦不對,化成弟弟了吧,督促她好好考,以後她可對我大有用呢。”
陸星茵蹲下撿起,再站起來時,那女娘已然走遠,徒留一句“按紙上的去做。”
她看着上面的字,眼神逐漸兇狠。
……
府試共三場,分别考帖經、雜文和策論。
陸星璇坐在位置上,抄完考題後,陷入沉思。
帖經和雜文于她而言并不難,很快就打好草稿,而這策論卻有些難度。
正如今早李孟廉同她提到的那些點都有,而她就要找到一個重點,一個考官喜歡的那個點。
策論言:民兵為一,利民?害民?
陸星璇咬了咬筆頭,忽然有了思路。
她提筆寫道:“兵者,國之盾也;民者,國之基也,民可為兵,兵亦為民也,閑時兵可為民,可利稅,忙時民可為兵,可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