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除了我,還能有誰?”
“誰知道呢。”狐狸眼珠子轉溜,“萬一那豬妖沒走,還妄圖拐我。”
面前的大妖倏然停步,害得狐狸一頭撞上。
“餓鬼要追你,豬妖也要拐你?”胧明淡哂。
濯雪嗯嗯胡亂應了兩聲,“我可稀罕了,若不怎能被當作禮品送來。”
“那可真是稀罕,長了腿,會自己往山外跑。”胧明松開掌心腕子。
“我是為了躲餓鬼,并非要跑。”濯雪絕口不認。
“此後都不必跑了,安心便是,諒他們不敢在我面前随意現身。”胧明話中有話。
濯雪輕吸一口氣,這分明是威迫!
不過這話也有理,有這蒼穹山界的妖主在旁,就算再有成千的餓鬼飛撲靠近,也未必傷得着她。
主峰上鼓樂齊鳴,諸客推杯換盞,未被方才那一陣地動山搖壞了雅興。
有些個小妖承不住歲奉酒的酒意,醉醺醺地變出原形,在山道上睡了過去。
見妖主歸來,管事的秋柔迎上前,眸光微微瞥向妖主身後,低聲道:“妖主,這狐狸……”
“且先留着。”胧明道。
濯雪沒聽清,她見秋柔的目光明晃晃地打過來,忙将空着的兩手背向身後,小聲道:“妖主說了,那酒可以暫先不拿。”
秋柔哂了一下。
“若不,給我派點别的活?”濯雪負在背後的雙手暗暗一搓,看着那滿桌的菜肴,屬實有些饞了。
得找法子避開胧明和這妖侍管事才行。
秋柔壓着聲,食指往别處一指,“去給那邊的妖主們滿上茶酒。”
濯雪哪認得什麼妖主,這各不相同的妖氣混淆在一塊,她甚至分不清哪一位的妖力更強勁些。
既然來者皆是客,她往那邊一挪,給衆妖都滿上了茶酒。
銀發妖主輕笑一聲,慢步走遠,明明辦這群妖宴的是她,形單影隻的又是她。
她不去與别的妖把酒相談,亦不坐在宴席上,反而好像孤傲不群的萬獸之主,踽踽踏入殿中。
濯雪看到那孑然而行的身影,倒酒的手微微停滞。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得太明目張膽,胧明竟回過頭,意味不明地還以注視。
換個别的妖站在空曠大殿前,濯雪定會覺得孤寂,隻怪那黑魆魆的殿門拔地參天,有如龐然大物,能一口将人侵吞。
不過,在那冷冽目光投來後,她轉而覺得,要将人侵吞的并非這空寂大殿,而是此間主人。
怎會有妖,連身影都那般銳利,矛一般紮到她眼底,似僅僅一個存在,就能在周遭劃定領域,無形的威逼力随之流蕩開來。
她沒見過魇王,不過她想,如果無垢川有主人,也該是胧明這樣的。
待那身影全然隐入殿中,濯雪才惶惶回神,笑道:“妖主們玩不玩葉子牌?”
絕冥嶺的妖主昆羽仍是黑風傍身,半個髑髅擋着臉,叫人看不清神色,看模樣高不可攀,卻是個平易近人的。
昆羽挑起眉梢,“似乎是凡間的玩樂,你竟還懂這個?”
濯雪還真從袖中摸出了葉子牌,摩拳擦掌道:“這般,我輸了便自罰一杯,輸的若是諸位妖主,妖主們随意就是。”
其實哪是為了喝酒,明明是為了肉。
一個時辰後,好好的群妖宴,竟全是聲嘶力竭的叫喊,活脫脫凡間酒館。
秋柔倚在酒缸邊上,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這狐狸施了什麼術法,竟能說服一衆大妖參與到凡間遊戲之中。
夜色漸濃,衆妖們要麼打道回府,要麼就在這淩空山上小住。
濯雪酒足飯飽,跟邊上小妖打聽起胧明的住宿。
小妖還真當這狐狸是妖主的近身妖侍,豔羨地指起路,“好說好說,就在前邊,沿着山石小徑東行百尺,見亭倚青岫,左轉再行百尺,便是妖主寝宮。”
狐狸一路過去,還真找着了。
屋中無人,裡邊也并非鑲金嵌銀的,不過看這軟紗玉屏,竟比鎮上那大戶人家還要精妙貴氣。
妖麼,吸食日月精華而生,平日随性慣了,即便是鼎鼎有名的大妖,也極少會住在如此方正拘謹的屋子裡。
濯雪還挺意外,這蒼穹山界的妖主不光頂着凡人姓氏,竟連起居,也與凡人相似。
也不知那位不知名字的故人,在妖主心中,究竟占了幾斤幾兩。
她施法驅散身上酒氣,悄悄往雪絲褥子上坐。
這一坐,軟得叫她昏昏欲睡,她在秋風嶺時,睡的可是磨平的石闆,哪比得上如今舒服。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嘎吱打開,身披絨氅的銀發妖主停在原地,也不知是不是在整頓思緒。
許久。
“誰讓你躺在這的。”
狐狸醒了,托起腮道:“近身妖侍要做些什麼,大王您看,這麼近夠不夠?”
“你自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