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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畫符見是見到了,隻是連胧明都看不明白,她一目不識丁的狐狸,又如何看得懂。
不知道是個什麼禁制,又是打哪兒來的,先解開總沒有錯。
如此古怪之物,恐怕也隻有胧明這樣的大妖能解開。
待禁制解除,便也到了她離開之日,她可得腳不沾地地離開,否則也不知要被卷進哪個漩渦。
濯雪琢磨,或許……
或許她真是什麼身份厲害的轉世大妖呢,昆侖瑤京滅不了她,不得已想出辦法困住她。
濯雪心下啧啧稱奇,她真是能耐了,還有這麼一天。
隻是,她也不想如此能耐的,日後的好日子要變作鴉雀飛走咯。
跌坐在地的狐狸垂頭喪氣,許是心煩意亂,一時控制不住,腦袋上冷不防豎起一對毛絨絨的狐耳,就連腰下,也甩出來一根狐尾。
當真妖力淺薄,竟連完完全全的人形也維持不住,不過這般摸爬滾打下來,那一身皮毛倒還是白如初雪,一塵不染。
狐耳和尾巴都随着她的氣息而動,好像初具人形的半妖,尚無力完全化形,旁人隻稍伸手,就能将其拿捏。
胧明很輕地哧笑一聲,垂眸道:“萬年難遇的大妖?”
濯雪方才還口出狂言,如今不敢應聲了,隻能生硬地揚起唇角憨笑,膽量可謂收放自如。
“這禁制非解不可了,萬一你當真是什麼萬年大妖,許還能救妖界于水火,我豈能看着昆侖瑤京殄傷奇才。”胧明揶揄着,分明未當真,悠悠伸出食指。
指尖落在狐狸後頸,柳絮那般,輕飄飄滑到衣襟邊沿,如同瘙癢。
這亦是恫吓,她用最平淡的語氣,和最為輕緩的觸碰,叫狐狸莫要胡作非為。
濯雪笑得臉都要僵了,想令胧明放松警惕。
隻是她即便仰着頭,亦不敢與胧明對視。
白虎眼下的兩道黑紋銳利凜冽,是不曾打磨過的鋒刃,浸透寒冬冷雪,又染遍夜幕之色,深邃到叫人無膽探究。
“我能救什麼妖界呀,妖界何須我來救,有您這般大妖還不夠嘛。”濯雪目光閃躲。
“夠嗎?若是足夠,當年妖界也不會落敗。”胧明無端端露笑,笑意未達眼底,她轉而又道:“有一事想必你也清楚,仙妖從開天起,便勢不兩立。”
濯雪聽不懂,虎妖忽然提這事作甚。
“昆侖瑤京若有顧慮,為何不直接除去顧慮,反倒要留下禍患?”胧明幽聲慢調,“萬年大妖,就更是不能留。”
洞中,風呼嘯着從另一頭奔襲而來,刮得她銀發飛揚,袖口宛若柔荑,輕盈盈地拂上狐狸臉面。
“僅僅一個禁制,就能叫天界消除顧慮嗎,既然是禁制,就總有破解之日,屆時他們又該如何?”胧明寒着聲。
濯雪未想到這些,什麼萬年大妖,她不過是随口一說。
“可能以天界之力,暫不能令萬年大妖魂飛魄散,便隻能使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她滿口胡言,後背又被汗濕。
“那豬妖作甚傷你,難不成他與天界一心?”胧明揶揄,“你的意思是,有妖夥同昆侖瑤京作亂三界?”
“不錯!”濯雪不假思索。
好在胧明沒有不依不饒,斂了目光道:“既然如此,我就更要留你了,省得你辨不清敵友,将妖族這千年一遇的大妖送到溝裡。”
傻子才聽不出是嘲弄。
濯雪圓不回去了,索性哭喪着臉道:“萬年大妖是我胡謅的,昆侖瑤京不想濫殺無辜,又不想放我四處傳謠,不得已下此禁制。”
“胡謅?我怎麼聽着有幾分道理。”胧明的指腹輕壓在薄薄衣料上,明明沒扼着濯雪的脖頸,卻叫濯雪滞了氣息。
她說完,手改而繞前,指腹按在濯雪唇邊,“昆侖瑤京可不會白費力氣做這等事,若真想叫你噤聲,小施禁言術即可。”
那樣的話,狐狸可就不單單耳背了。
“那就是昆侖瑤京手抖,下錯了禁制。”濯雪其實不清楚昆侖瑤京的手抖不抖,她如今倒是蠻抖的。
“那仙界真是草台班子。”胧明淡哂。
“可不是麼,如何比得上妖族。”濯雪輕籲一口氣,飛快朝白虎那赤紅的眸子瞥去一眼。
好紅,像是剛吃完人,如今要吃狐。
“若我将這整片皮剝下,它還會不會發亮?”胧明語氣平平,話裡也好似拌了血。
濯雪就怕這虎妖當場将她剖了,小聲勸說:“剖下來多半就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