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凜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讓梁嘉河特别不舒服。
“今天這裡有約,湊巧罷了。”
“你約的還挺快的。”梁嘉河調侃道,下午才說過跟自己做,現在轉身就約了别人了,他對這些見怪不怪,隻是覺得這人挺好笑的。
“這麼急?”
“不是你說的嗎?”聞凜走上前,他走一步梁嘉河就往後退一步,直到梁嘉河退到台球台上。
“你現在後悔也可以,因為我還挺喜歡你這張臉的。”聞凜道。
聞凜的手擡起,拇指按壓着姜凡心剛才替他遮過傷口的地方,按的梁嘉河有些疼。
“聞凜,”梁嘉河握住他的手:“我靠這張臉攬客呢。”
他的手握着聞凜的手,讓梁嘉河感覺有些異樣,聞凜的手不像他那張臉,是溫熱的,搞得他手心有點冒汗。
“在這裡你能掙多少?”聞凜說。
梁嘉河松開他的手居然還認真想了一會兒,他在心裡算了算又突然發現自己掙多少錢好像跟眼前的這個人沒一點關系。
“關你屁事。”梁嘉河道。
他現在已經浪費挺長時間了,他掙得錢基本上不是來自王明給的那點死工資,靠的就是他跟多少人一起打球,所幸梁嘉河外表條件極其突出,讓他偶爾收入還能不錯。
“聞哥!你怎麼還在這裡呀,不是說出門等我嗎?”門口進來一個看起來低眉順眼的男孩,梁嘉河認識他,叫什麼知樂,他就是靠這個掙錢的,長得也不錯。
“梁哥你也在啊。”張知樂看見他熱情的打招呼。
梁嘉河點點頭,跟聞凜拉開距離。
聞凜摟着他看了眼梁嘉河,随即擺擺手,帶着張知樂離開了台球室。
工作結束後梁嘉河才有空吃碗牛肉面,隔壁那家的店裡也就這一樣還算能吃,他吃完飯已經淩晨一點,姜凡心早就回家了,王明催促着梁嘉河趕緊走,被他當耳旁風過去了。
他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又開始算這一周掙來多少錢,周日幫人送貨是100,台球室一天是20,那幾個姐給的小費加起來多多少少有300……
梁嘉河把筆放下,覺得眼睛有些疼,他不禁覺得好笑,這麼一想聞凜給的錢還挺多的。
不過他幹不了這個,要是能幹他早就幹了,在這個地方什麼都沒有這個來錢快。
梁嘉河把衣服換下來感覺有東西掉出來,他在黑夜裡摸索着,上面寫着一個聯系方式,後面還帶着兩個潇灑的大字,聞凜。
他把紙往褲兜裡一塞,根本不打算聯系聞凜,聞凜不來找他他就謝天謝地了。
路過門口的時候梁嘉河突然注意到了鏡子裡的自己,他剛才洗了把臉,妝早就被洗掉了,臉上顯露出隐隐的烏青,他仔仔細細的看着自己這張臉,腦海裡浮現出來聞凜說過的話。
我還挺喜歡你這張臉的。
他知道自己跟許清妍長得像,但是沒辦法,他這麼多年就這麼過去了,不過梁嘉河突然看這張臉不順眼了,他啧了一聲,轉身離開了台球室。
随便找了個網吧待了一夜,梁嘉河早上起來,脖子的酸疼讓他還是有點不适應,他買了點早飯,走在學校的路上。
耳機裡播放着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這首歌他從小聽到大,街角的巷子口偶爾有幾家店裡晚上放歌吸引顧客,多半放的都是這首。
不過自從他長大後就沒怎麼聽過了。
這條街上好多野貓,竄來竄去的,他平時不喜歡逗小貓小狗玩,小時候養過一隻貓但是被梁震賣掉了,梁嘉河找那隻貓找了一天一夜,從東半城找到西半城,他蹲在路邊,心裡懊悔着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帶那隻貓回家呢?如果它遇見的不是自己,會不會就不是這種結果?
自此,他再也沒有養過動物。
他現在連自己都養不起,更别提養動物了,梁嘉河有時候會喂喂那些流浪貓,王明台球室裡招待客人的零食他偶爾順點,就蹲在路邊喂那群野貓。
梁嘉河待在教室裡,教室裡鬧哄哄的,課堂上老師講的仍然敬業又專注,但是這對于這個班裡的學生來說并沒有多少用。
梁嘉河其實小學到初中成績一直不錯,但是從小到大因為他爸媽的緣故,他從沒有被灌輸過那種成績好以後會有用,他爸媽也根本不顧他的成績,梁嘉河從小都要學怎麼養活自己,怎麼才能躲過他父親的打罵。
每次拖着一身傷來教室,他會被那群正值青春期的叛逆的孩子嘲笑,在那個班級,在那個學校,這些事情他告訴誰也沒有用,隻能自己硬抗,他學會了打架,學會了罵人,學會了很多社會上的東西,但是即使這樣,他也沒有徹底融進這群人的圈子,他仍相信知識改變命運。
他比任何人都相信這一點,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唯一可以逃脫這裡的機會,他要抓住,也不能放棄。
他曾覺得自己注定是要爛在這一輩子的,他不想,也不願再拼一把離開這裡了。
他離不開,因為許清妍,因為梁震,因為這裡一切跟他有關的人。
但是他的内心深處又隐隐渴望,渴望離開這裡,去一個别的地方,去一個徹底自由的地方。
梁嘉河聽着台上老師費勁的說話,那是個年紀很大的化學老師,整個學校沒人願意帶他們班,這裡的人除了學習什麼都幹,最後隻好把已經退休的化學老師請回來帶他們班。
他看着眼前的課本,周圍吵吵鬧鬧的打牌和遊戲聲讓他有些心煩,整個班裡隻有他一個人動着筆,思考着化學老師的話,他的背挺的很直,跟周圍一群睡覺的學生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們之間像是有一堵牆,梁嘉河在這頭,那群學生在另一頭。
他的桌子上堆滿了書,也像是一堵高牆,梁嘉河還要翻過很多很多牆才能走到那一頭,看到别處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