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葵子是天生的通靈眼。
一雙漆黑的,帶着亮光的眸子。
擡眸,在蒼白清秀的臉上,五官中其他的部位都顯得微不足道,隻有那雙清清的眼,在細碎的劉海下,黑黑的長眉下,看着,像是看着你。
也像是看着什麼人。
“我愛你,多情美麗的眼睛。”
今井真第一次注意到小松葵子,就是被她的眼睛所吸引。可是吸引他的不是那雙漂亮的黑眸子,而是少女若有所思的看着一處地方。
擦肩而過時候,今井真側眸,隐約在那清亮的倒影中,看見了一個人形。
那是黃昏,天邊橙黃色一再暈染,變得沉郁。
把人的面孔都染成暗淡的黃。
今井真推着自行車,走過十步,忽然回過頭,那條路上空蕩蕩的,隻看得見小松葵子消失在轉角的裙尾。
他的心忽然被浸入了一片鹽水,這鹽水又是要結成冰的,僵硬的一片,刺激的讓心髒上匍匐的血管猛地收縮起來。
碰,碰,碰。
今井真重新看向前方,騎上了自行車,朝着家裡去,拐過轉角的路,就是沿着一條河,河邊上的蘆葦弓着,倒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一片。
他握着車把的手發白,身體微微顫抖着,風卷起鬓角的碎發。
空無一人的道路,小松葵子眼中的,又是誰?
沒有腦袋的,人。
遇到了靈異事件,一般的人都會選擇回避,但也有人會格外熱衷。
在這個方面,今井真和鈴木川有微妙的相似。
鈴木川第一次看見詛咒的時候,雖然被外形惡心到了,但是整個人都非常興奮。
今井真通過蛛絲馬迹确定小松葵子是能夠看見鬼魂的人。
我愛你,多情美麗的眼睛。
我想要,你的眼睛——
地面開始震顫,連燈光也有些不穩,台上的聲音停下,鈴木川疑惑擡頭,看着站在觀衆席前的小松葵子。
他們的距離其實很近,隻是一個台下,一個台上。
台上燈光的微芒,照亮了少女模糊的臉,觀衆席上一片烏黑,禮堂外開始下起了暴雨,隐約有雷鳴聲,低沉的鋼琴曲還在演奏。
烏黑的觀衆席中,突然站起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瘋了似的往禮堂外面跑。
鈴木川看着那個背影,感覺有點莫名的眼熟。
地面的震顫忽然停止了,在那個人影冒出來後。
小松葵子回過身,目光平靜的看着那個人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跑,沒有動作。
雨,下的愈發大了,雷鳴聲傳到禮堂内。
“鈴木君。”小松葵子忽然開口。
鈴木川手裡還捏着那張皺巴巴的草稿紙,看着她,對方沒有回頭,而是看着那倉皇逃跑的背影,語氣似乎帶着怅惘。
“殺了他吧。”少女輕聲。
終于來任務了!鈴木川眼睛一亮,高興的扔掉草稿紙,跳下舞台,禮堂内的燈光陸陸續續亮起,為他照亮前方的路,少年奔跑在狹窄的過道裡,腳步沒有半點凝滞。
一腳,踩碎翻湧的鬼魂。
小松葵子彎身,撿起掉落在她面前的草稿紙。
燈光下,她的目光一愣。
蒼白的指尖,泛黃的紙張,還有一道嶄新的,白邊——被撕去的标題。
這是一首徹頭徹尾的情詩。
一道驚雷響起,慘白的電閃劃破天際,禮堂外的走廊被雨水打濕,天灰蒙蒙,像是隔着一層布。
鈴木川一出來,就看見五條悟按着一個制服男生,玉犬蹲在伏黑惠腳邊甩着尾巴。
虎杖悠仁看見他眼睛一亮:“鈴木!”
果然關鍵時刻還是要靠隊友,鈴木川非常感動,剛要發表一番感言,五條悟手下的那個男生卻說話了。
“你們是咒術師。”語氣肯定。
五條悟眼罩下的眉毛挑起,低下頭看着男生:“你還知道咒術師?”
男生冷笑:“不少咒術師想要得到她,我當然知道,那些人不過都是她眼中的敗犬罷了。”
鈴木川接過話:“那你不也是。”
男生:“我是她最喜歡的。”
四人:?
男生繼續:“你們的術式對她沒有用的,她是怨靈又不是詛咒,每次都來這個戲碼,然後不都成了她幻境的肥料。”
似乎是笃定他們的結局和其他人一樣,男生肆無忌憚的擡頭,他的方向正對着禮堂門口,也就是鈴木川站着的方向。
這一擡頭,他卻僵住了。
然後像是瘋了一樣,死死的盯着鈴木川,開始掙紮起來。
“你!你,是故意被她放進來的!”今井真看着鈴木川,“憑什麼?!”
明明是扮演着他,卻維持了原貌,葵子她……
今井真盯着鈴木川,難以接受。
禮堂内隐隐傳來彈奏的鋼琴曲,一改方才的低沉,轉而滑進輕快,音樂躍動,踩在水面上,雨幕漸緩,濺開的雨水打濕了今井真的發絲。
小松葵子,就像是這灰蒙蒙的雨天,蒼白的臉,黑亮的眼,微垂的眉頭,是抹不開的憂郁。
是潮濕的青苔吐露的新芽,是沉沉堆積的吹不走的心事。
今井真對她的追求隻是一個月,她似乎是不耐煩了,才答應今井真。
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松葵子定定的看着一處,輕聲說:“她死的好難受。”細細的嗓音,似乎是呢喃,似乎是感歎,她那雙眸子看見了什麼,隻有她自己知道。
推着自行車的今井真也跟着看去,那處是轉角,小院子裡探出一角花叢,垂下來,被風吹着很是可愛,他什麼也沒看見。
于是他問小松葵子看見了什麼。
小松葵子頓了頓,似乎在遲疑要不要告訴他自己的秘密,也或許是在組織措辭。
一會,他們繞過轉角,小松葵子擡起鞋,有意的避開了一個地方。
走過後,她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那裡是她的——”她又輕輕的說了一個詞。
那是每個孩子,都曾到過的地方,從那裡孕育成長,出現在人世間。
小松葵子可以看見徘徊不去的怨靈們,并且,她也背負着釋放這些怨靈的責任。
今井真一開始的恐懼,後來漸漸被興奮所取代,他悄悄打量小松葵子的眼睛,心中的貪婪幾乎要抑制不住。
那雙奇異的,能夠看見怨靈的眼睛,帶着極緻的誘惑力。
在野葉告訴他,通靈眼能夠被制作成道具的那一刻,今井真幾乎要跳起來。
他知道野葉沒安好心,但是說實在話,他接近小松葵子不也是不懷好意嗎?
野葉嫉恨着她同父異母的姐姐,更恨着為什麼奶奶隻将通靈術傳授給姐姐而不是她,在自己暗戀的人大力追求葵子後,野葉崩潰。
有時候半夜,小松葵子結束釋放怨靈任務回到家,野葉透過窗戶的縫隙,看着走在月光下的小松葵子,看着對方那雙閃爍着幽幽青色火焰的通靈眼。
通靈眼,是他們家的秘密。
陰陽師的傳承早就斷送在曆史長河中,奶奶手上還保存着部分陰陽師的典籍,發現葵子能夠看見怨靈後,奶奶就把典籍全部交給了她。
葵子是自學成才。
謀殺計劃悄然形成,小松葵子依舊是有條不紊的去處理怨靈問題,偶爾為學校裡的風言風語而煩惱,比如班主任告訴了父親她和今井真早戀的事情。
事情鬧得很大,他們讨論着小松葵子配不上今井真。
這時候,小松葵子就用那雙憂郁的眼睛,看着今井真,今井真立馬就會緊張的安撫她。
那些人就愈發生氣。
很好玩,葵子看着少年的俊秀的臉龐。
那日的傍晚,她去找今井真,是讓他交出野葉偷走的陰陽師資料,那些老物件經不起折騰,今井真一口答應。
結果日暮西沉,今井真也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