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1日,上午10:32,L市步山區,天星街道愚人街道交彙路口】
沈鹿百無聊賴地坐在五金店門口,嫌店裡開空調悶,又嫌外面太熱,于是坐在門□□界處,撩起半格簾子,一半身子在裡面,一半身子在外面。
毛茸茸的小鹦鹉叫聲尖銳洪亮,就像是拿刀在黑闆上刮蹭一般,叫得何不殺心裡咯楞咯楞。
于是他半探出腦袋:“吵死人,也不知道你咋喜歡鹦鹉。本來天氣就熱。”
沈鹿為什麼喜歡鹦鹉,他心理性地遺忘了,在被關在地下室裡反複暗無天日地折磨中他換上了嚴重的應激障礙,以至于他封閉了自己的内心、忘記了之前的記憶,成為了何不殺手上一把聽話的鋒利的刀。
但他也隻是一個孩子,總是有一些關不住的情緒,比如養一些小動物或許能證明自己不過是個有喜好的孩子、比如自己或許是個還在渴望得到父愛的叛逆男孩。
沈鹿嬉皮笑臉:“吵死你。”——像是已經被調試成這種性格的機器人。
隻是一旦撕開普通高中生的皮膚,就會露出扭曲的、不可言說的另一維度的腐爛物質。
[小陸,你知道為什麼我要殺了你的爸媽嗎?因為他們已經對我沒用了,所以你要是想活下去,就要聽我的話,成為對我有用的人。明白了嗎?小鹿。]
何不殺沙啞的聲音在當時意識不清的陸嘉銘聽來就像是格式化系統之後重裝的第一個“防火牆”,“陸嘉銘”就這樣在他潛移默化之下成為了“沈鹿”。
從一個平凡普通的學生變成了另一個“平凡普通”的學生。
何不殺:“下半個學期,你就是高三的學生了,學習跟得上嗎?吃力嗎?”
沈鹿:“甭管我。”
何不殺:“我有一個計劃,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就出國,你就去國外念大學,國外也有很多不錯的大學,你英語挺不錯的,上課上課也能跟得上吧?”
沈鹿:“我們去哪個國家?顔姐他們也會去嗎?”
何不殺:“當然,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一家人!”鹦鹉歡快地複述道:“出國!出國!”
而坐在街道對面餃子館裡的背對着大門盯梢的徐子琳卻在這時瞧見彭宇濤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對面。
彭宇濤語氣帶着質問:“你知不知道你在幹嘛?”
徐子琳頓了一下,扶了扶眼鏡:“你來之前我盯就看過很多次了。”她沒說她早就暴露了,雖然顔牧川沒捅到何不殺那兒去。
彭宇濤小聲勸解:“這是警察的事,你瞎胡鬧什麼?你身體那麼弱……”
徐子琳苦笑着:“嫌自己命太長。”
人是個很奇怪的生物,奇怪在有時候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下意識行為,時常腦袋一嗡,就去做了。
情緒上來了,不知怎地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徐子琳看着面前這張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突然鼻子和喉嚨一酸。
他們在初中的時候也不是多好的朋友,是上了大學之後才重新建立了聯系,畢業之際,彭宇濤說自己當上了警察,徐子琳笑着問“能查到十年前的檔案嗎”,那時候彭宇濤吹下牛皮一年之内當上局長,什麼檔案都能查看,當時他根本沒反應過來徐子琳說的是毒藥城那件事,也是很久之後的某天,彭宇濤突然靈關一閃。
人的大腦是有保護機制的,有些苦難太重,人會為了保護自己封存某些記憶。
但那些背負着詛咒、已經被病魔同化的鬼不會。
“……你帶了手铐嗎?”徐子琳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顯然沖動已經壓過了理智,她決定瘋狂一把,因為此刻出現的彭宇濤給她送上了絕佳的機會,以至于她興奮到身體開始禁不住抽抖起來。
“帶了。”彭宇濤沒反應過來。
“配槍了嗎?”
“沒,有電棍……”
“電棍也行。”
徐子琳一個箭步沖了出去,她跑向盲燈五金店,一邊跑一邊大喊:“沈鹿!你這個殺人犯!我要殺了你!”
她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徑直朝坐在外面的沈鹿削過去。
彭宇濤被徐子琳突如其來的反應吓到,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從口袋裡抽出手铐也跟着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