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期比之築基期,是高聳入雲的山峰垂望蚍蜉,而合體期與金丹期之間,更甚之浩瀚海洋吞噬一滴水。
如此輕易,如此不屑。
他和楚天驕比不過蝼蟻。
“我叫你一聲哥哥,莫不是教我認掌門作父親?”楚漾伸手,攥住楚天驕纖細的手腕,指腹按壓青紫血管,仿佛能感受到脈搏的跳動起伏。
楚漾擡着頭,仰望正垂眸瞧他的楚天驕,仇恨在他的血肉中湧動,寂靜無聲。
“你可以和楚天驕合作。”失蹤了很久的項琪在他意識中低語,“利用……”
項琪頓了頓,“他的母親,穆铉崎。”
“穆铉崎……”楚漾喃喃自語,惡劣的心思從辛苦遮掩的皮囊中透露出來。
他是多麼想讓楚天驕知曉那一切醜惡,想讓天之驕子痛哭流涕,沾染上沼泥的污穢,褪不去,洗不掉。
舌尖無法抑制地傳達出顫動的聲音,在楚天驕的耳畔徘徊。
三年前,修仙界的前途無量者,清虛門的天之驕子,被父母寵愛長大的楚天驕,這般一個高傲、豔麗不容塵的人卻被折辱到塵埃中。
母親破空離去遲遲未歸,修為滞澀淪為廢物,這一切的破碎都因為一個楚漾,一個私生子。
現在楚漾竟然能毫無愧疚地說出這個名字。
穆铉崎,他的母親,守命殿的主人。
楚天驕的眼圈紅了一片,水霧垂落在眼眸中,千萬委屈積攢在眼尾,染的嫣紅,滴落下晶瑩淚珠。
淚珠滴落,沾染楚漾的衣襟,濕透一片。
“你竟然敢……”楚天驕聲音顫抖,無法抑制住心中的惱怒之意,喉間壓抑出隐忍的哽咽,“叫出她的名字!”
楚漾擡起頭,楚天驕纖長的手指握緊他的衣領,粗糙的布料在他的頸項上皺縮摩擦。
楚漾望向楚天驕難得脆弱、被淚淋濕的美麗容貌,提到他的母親,楚天驕總是那麼義無反顧,總是放棄那些辛苦堆砌的面具,露出破裂的真實面目。
漣濕的淚痕像貪得無厭的蛇,攀爬在白玉似的面龐上,握住那一張輕薄昳麗的面龐,伺機而動。
一股暗藏已久的沖動破開内心的層層血痂,恨意湧動沸騰,在唇舌間蠢蠢欲動。
寂靜無聲,靜默之下心緒翻湧。
“你為何要激怒他,你明知你的存在對他的母親就是一種折辱。”項琪的話語急促,夾雜着的那幾分氣惱難得流露。
楚漾的意識小人難得沉寂,一字一句說着,“那我的母親呢?”
“沒想到你也會因為情感而軟弱,放棄觸手可得的利益。”尾音隐沒在耳畔。
楚漾開了口。
他忍耐了太久,也許已經沒有什麼耐心了。
“楚天驕,你的母親走了,那我的母親呢?”
楚漾擡眸,四目相對,他望見淚珠點點,交錯滴落,如同血液翻滾,骨肉脫離,血肉從軀殼中拉扯而出,鮮紅的血沿着骨節滴滴落地。
“你恨我,”楚漾仰身靠上去,唇舌靠近那張得天獨厚的臉,一滴淚珠滑落下來,潤澤唇舌的梗澀,鹹得發苦,“我不恨你嗎?”
指腹攀沿上楚天驕的手腕,像是锲而不舍的毒蛇,一心要咬死那心軟的農夫,教他嘗嘗什麼是徒增憐憫的代價。
淚痕幹涸,楚天驕垂眸俯視那心藏仇恨的命定仇人,發覺出那張向來裝得和煦善良的老好人面目此時卻流露出真實,面無表情,像是空空一副皮囊。
隻剩一雙眼眸黝黑發亮,裝着血肉模糊,滿載仇恨滔天。
“你以為劍骨,是誰的骨頭?”粉潤的舌尖在唇間湧現,楚漾聲音平穩,卻無端讓人心生不安,“你以為,我是誰的孩子。”
“楚衡景那個老畜牲嗎?”
“他配嗎?”
楚天驕難得用眼神好好描摹楚漾這張生的極好的面龐,眉骨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畫眸,像一把隐忍鋒芒、還未出鞘的利劍。
天道垂青,把氣運之子這張臉捏的極好,極俊俏。
他說,“他不配。”
“顧迦南是你的母親。”楚天驕眉目如畫,眉梢吊上笑意幾分,他語氣肯定,神情自得,白皙纖長的食指抹去面上的淚珠,落到楚漾緊閉的唇瓣上。
“你被騙了,”楚天驕眼睫垂下陰影,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楚漾的鼻尖,落下一個輕如蟬翼的吻,“弟弟太好騙。”
露出的毒牙在毒液侵蝕前收回,偶發的善心被扇回原地。
仇恨刻骨,美貌成劍,攻守難明。
楚漾拉住了楚天驕的手腕,阻止了他輕飄飄想溜走修煉的小心思,仰頭啃噬上笑意染紅的唇瓣,唇舌之間血腥流轉,齒間碰撞,氣息纏繞。
騙也要吻,恨也要吻。
沒有血肉牽絆,卻是仇恨連天,斷不絕。
“你騙我,還是我騙你。”
語調壓抑在唇舌交纏間,再難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