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騎馬老者卻未理會他,冷臉越過他們,又越過前方混亂的戰場,揚長而去。
李必榮與彭承梓面面相觑,“彭公跑了?”
黃吉星在失神片刻後猛地驚醒,“是铳炮!”
意識到彭克濟真實目标的不止黃吉星,奮勇殺敵、一身血污的劉今钰将一鄉勇砍倒,餘光追随彭克濟的騎兵半息,便吼叫道,“全力殺敵!”
賈悶頭也回以咆哮,“一個不留!”
以她和賈悶頭為核心的披甲人,已插入鄉勇軍陣的核心。
鄉勇陣地“柔軟”的腹心剛曆經大炮洗禮,驚恐未散,便又面臨殺神般的大同社“賊匪”,一時混亂不堪,被劉今钰賈悶頭等人殺出一片空洞。
“社長,危險!”
賈悶頭大喊一聲,兩根長槍突然刺入劉今钰視野。
避無可避,她幹脆撞上其中一根,左胸處的甲片頓時凹陷,她忍住劇痛,一把抓住槍杆,夾于腋下,猛地向前一沖。
長槍手恐懼地瞪大眼睛,連忙松手,轉身要逃,卻被劉今钰一刀貫穿後心。
另一個長槍手也發出一聲慘厲的叫聲,賈悶頭抹了他的脖子。
“黃吉星已死!何天安、趙邦瑛、楊國孝已逃!”
劉今钰邊殺人邊叫喊,賈悶頭等人也有樣學樣,鄉勇陣地的破口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眼見着便要崩潰。
嗖嗖嗖——
箭雨落下,慘叫聲此起彼伏,鄉勇再也支撐不住,四散奔逃。
“窮寇莫追!”
劉今钰拔下挂在身上的弓箭,看着方才射箭的弓手被潰散的鄉勇沖散,看着數人護衛下北逃的黃吉星等人,面色冷峻。
“賈悶頭,整隊迎敵!”
保家隊在一片狼藉的屍堆上迅速集合整隊。
劉今钰走至陣前,往下看去。
鄉勇潰得不堪入目,坡下的铳炮隊也敗得幹脆。
三門虎蹲炮壓平了一片草叢,幾支重型火繩槍落在地上,數具屍體倒在血泊中。
刀牌手以盾牌結成小小的方陣,将胡骥與尚存的铳炮手護在陣中空心,幾個僅受了輕傷的铳手豎起叉杆,搭上火繩槍,瞄準遠處的騎兵。
劉今钰冷聲下令,“下坡殺敵!”
保家隊齊步下坡,聲勢絲毫不弱于彭克濟的十餘騎。
遠處遊走的騎兵忽地集結,朝着保家隊狂奔而來。
大地微微顫動,塵土碎石飛起,馬蹄聲越發沉重。
劉今钰抓起一根長矛,喝令道,“立正!全體向左轉!齊刺!”
保家隊動作很快,眨眼間便面向彭克濟的騎兵,數十根長矛以不同角度傾斜着向前推刺,明晃晃的矛尖折射着懾人的冷光。
雖然隊形俨然,但眼見着速度極快的大物向自己沖撞過來,保家隊也不免感到自己将要被撞飛或是踩踏而亡,一個個心跳加快,面色發白。
數名騎士架着馬,逼近保家隊五丈之内,射出數支箭,卻綿軟無力,被矛林輕松打落。
保家隊絲毫不亂,甚至叫喊着往前邁出數步。
與矛尖相距不到一丈的馬發出一聲嘶鳴,竟停滞不前。
那騎士也未猶豫,當即調轉馬頭,向北奔逃。
其後的騎士也架馬北去,隻給保家隊留下追擊不及的背影。
赢了嗎?
劉今钰死死看着那一匹匹飛奔的馬,面色沉重。
就這十幾匹算不得好馬的滇馬,就這騎射技術壓根不算入門的騎兵,便能将她逼得這般狼狽。
若是彭克濟帶着臨洮守備的班底南下,今日還有大同社嗎?
“社長,”賈悶頭走近身問他,“彭克濟那厮,仗着有馬,我們追不上。但東鄉的團練,卻隻有兩條腿,我們要不要……”
劉今钰擺擺手,“不必,原地休養,收殓遺體。能跑的俘虜我們不抓,放他們走,讓他們将團練戰敗的消息,傳遍東鄉!”
賈悶頭答應下來,喊上一排的戰士随他一起去處理屍體。
劉今钰這才知道,保家隊死了十六人,算上重傷的,減員六分之一。
死亡人數出現最多的反倒不是與鄉勇的混戰,那隻是受傷的人多。
彭克濟襲擊铳炮隊與黃吉星逃跑前的那輪齊射,才是造成死亡人數攀升的主因。
賈悶頭對此忿恨不已,将彭克濟與黃吉星十八代祖宗全罵了一遍。
劉今钰早有預料,隻吩咐他帶一排人将傷員送去中鄉,她與胡骥則帶着因裝死或重傷而逃過一劫的俘虜去萬安裡。
何家、趙家等大戶已經跑路,許多地主得知鄉勇慘敗,也趕緊收拾細軟逃去府城。
這正合劉今钰心意,這些地主大戶跑了,東鄉的田産房産便都是她的了。
是以她有意放走那些地主,每日看着進賬的田土以及地主倉促下沒來得及帶走的金銀笑得臉都快爛了。
她感慨着“搶錢”的快樂,卻不想沒過幾天舒心日子,賈悶頭便帶來鄧大刀的信,說是羅口町劉氏傳來消息,有一支上百人的官兵進駐永隆鄉永鎮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