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的夜,總是那般漫長。
許久沒有在醫院過夜,但那套熟的不能再熟的流程吳憂卻忘不掉。
她本不想留下的,可吳思那一步三回頭的模樣,那淚眼婆娑瞧着她卻又欲言又止的模樣,吳憂很難當做看不到。
最後,還是她留下的。
将要一同留下的邢年趕回去休息,又将擔心的思思在陪護房間哄睡着,吳憂這才坐在了沙發上。
郁珩似是這間醫院的常客,那時他摔到後,吳憂本想打急救電話的。
卻被進屋後的邢年叫停,他娴熟的将男人背起放在後座,然後叫吳憂不要擔心。
邢年說是學長的老毛病了,可在瑞玉時,吳憂記得郁珩沒有那麼頻繁的不舒服。
到了醫院,她這才知道。
原來郁珩真的生了病。
醫生說,郁先生現在到了肝功能失代償期。見她面露不解,便耐心的向她解釋着。
說是因為郁珩的肝功能開始逐漸下降,且無法通過代償機制維持正常的生理功能①。這種情況早就該戒煙戒酒,也早就該住院好好治療,但郁先生卻從不當回事。
許是把她當成了郁珩的家人,長長歎了一口氣,醫生拿掉挂在鼻上的眼鏡。
“還是要好好勸勸的,這二月沒過完,都已經暈倒三次了。若是再這麼繼續下去,不出五年......”話音就斷在那兒,吳憂一下懂得了醫生說的話。
是在說,用不到五年,郁珩就會死掉麼?
吳憂知道的,人這一輩子,都難能逃一死。
她都知道的。
可在那一刻,在那個觀片燈一直亮着的時刻,吳憂也想讓郁珩同那燈般,一直都亮着。
夜黑的如被天神下了永世都不可變亮的詛咒,耳機裡周傑倫還在唱着“劍出鞘恩怨了誰笑”,她将眼皮閉上便會到來的黑暗了斷。
指尖摸索着拿出手機,她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然後選擇了發送。
【科長,明天的相親我去。】
*
入了春後的第一場新雨,卻絲毫沒有春的暖意。
抖落傘上的水珠,吳憂在咖啡店外的地墊上踩了幾下,這才推門走進去。
踮起腳往四周眺望着,按着微信裡的描述,那人是穿着卡其色大衣的。
目光一個一個跳過,吳憂将雨傘放到門旁的傘架裡。
她找到了。
靠窗的男生瞧着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開了暖氣的溫暖室内,許是來的早,此刻正戴着墨鏡靠在沙發上假寐着。
周六的晚上,時間并不緊張,所以吳憂也沒有叫醒那人的打算。輕輕放下包,她翻出筆記本。
關于張婆婆的稿子,最後王靜讓她寫了。吳憂很開心,昨夜在病房時她給寫好了,今天拿給前輩去看時,本以為還要再修改修改,沒想到卻被靜姐誇說寫的很感人很專業。
三月在即,她要抓緊時間學習。
筆記本裡夾雜着許多裁剪過的報紙,那些都是吳憂想要學習的。
輕輕翻開紙張,她細細看了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面傳來伸懶腰的聲音。
正低頭研究着的報紙被插進頁縫,吳憂擡起頭。“您好,蘇先生。”
聽科長說,這位畢業于UK的蘇盛先生任職于潤州市愛樂交響樂團,是樂團裡的第一小提琴手。
男生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張大的嘴裡能看到他整齊幹淨的牙齒。懶腰伸完,嘴巴閉好,這才将眼上的墨鏡拿了下來。
不慌不忙的喝了口咖啡,他這才開了口。“吳小姐,先提前同您講一聲,今天這約您不用放在心上。”
“回去後,你可以同小姨說我沒看上你,或者你沒看上我,都随便你。”
圓桌中央那紅色玫瑰嬌豔欲滴的開着正旺,白色瓷杯貼上被吹得熱熱的唇,吳憂彎下眼角。
“好。”
倒是蘇盛不淡定了。
圓眸倏地睜大,男生坐直了身子,嘴唇焦急的舔了幾下,喉結便跟着上下動了動。
果真是和他哥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