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吃早餐,秦意濃裝了面包牛奶放包裡,提前半小時出發去上班。
距離公交站步行僅2分鐘,但公交車可能堵車遲到,地鐵不堵,但距離地鐵站步行10分鐘,冷。
秦意濃抱着肩膀走出校門後,最終不想遲到,頂着風雪直奔地鐵站。
“秦小姐,秦小姐。”
身旁突然有喊聲,秦意濃稍擡帽子側身看過去。
黑色寶馬車裡,副駕車窗正開着。
秦意濃彎腰向裡面看,主駕穿白襯衫紮領帶的羅泉沖她喊:“正巧碰見了,實在不能裝沒看見你,我去公司,稍你一段。”
秦意濃立即搖頭擺手,大聲回:“謝謝,不用了。”
她指前面:“我快到了。”
風大得她眼睛睜不開,喊完就趕緊閉嘴,風快要灌她嘴裡。
“上車吧,”羅泉探頭到副駕這邊來慢速跟她,“不是晉先生讓我來接你的,我真是路過。”
秦意濃還要再拒絕,羅泉後面的車開始狂鳴笛。
羅泉喊:“秦小姐,快上來。”
說着停車,羅泉把副駕上搭着的西裝外套扔後面,推開副駕車門。
秦意濃想起包裡的白色手機,頓了一下,對羅泉道謝上車。
車裡熱,羅泉穿得少,他看了眼秦意濃穿着黑色羽絨服,很厚,但他不敢叫秦意濃脫衣服,稍調低溫度。
羅泉遞秦意濃紙巾說:“秦小姐擦擦頭發。”
“謝謝。”
雪落在頭發和衣服上,化出水來,秦意濃小心擦着不要碰髒座椅。
“秦小姐吃早餐了嗎?”羅泉問。
秦意濃說:“吃了。”
想了想,秦意濃說:“您不用總叫我秦小姐。”
一邊拿出白色手機放到中央儲物盒裡。
羅泉看到她動作,沒出聲。
一路隻聊天氣,沒碰半點其他話題。
到她公司樓下時,秦意濃再次道謝,羅泉客氣說“秦小姐客氣了,正巧順路”,順手幫她按下安全帶按鈕說:“秦小姐注意腳下,路滑小心。”
秦意濃點頭,面對羅泉的好意露出些笑意:“您開車也小心,一路安全,再見。”
羅泉看到秦意濃的面上明麗笑容,他有短暫的思緒空白,而後心驚迅速斂息回神,恢複前一天送手機時的冷靜與沉穩,鎮定點頭道:“秦小姐再見。”
秦意濃提前半小時出發,又坐順風車過來,到公司的時間提前了整一小時。
保安看到都驚呼:“秦助理,您是真愛上班啊。”
秦意濃無奈笑着搖頭,從羽絨服兜裡取工作卡,笑意停住。
取出工作卡和另一個她碰到的東西,秦意濃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玻璃門外。
羅泉的車已經消失。
“秦助理換新手機了?”保安笑問。
秦意濃握着完全不知道羅泉什麼時候放進她羽絨服兜裡的手機,緩緩搖頭:“朋友落下的,中午還。”
三月春色了無,返了冬,朔風咆哮刮過,春晖科技辦公室的窗戶也跟着發出寒峭風聲。
到九點半時,徐蕈和向曉滿仍未出現在公司裡。
十點鐘,徐董事長的秘書私聊秦意濃要數據表格。
十一點半,人事經理吳塵私聊秦意濃:“現在來2号洽談室。”
2号洽談室是三人談的小間,除了平時嗑瓜子談些小事外,也是員工離職前的閑聊室。
百葉窗關着,音響放着鳥語花香的輕音樂,窗台熏着令人放松的精油香味。
吳塵接了杯熱水放在秦意濃面前,他按着領帶坐下問:“為什麼突然要辭職?”
“快畢業了,回學校寫論文,準備答辯。”秦意濃按郵件裡寫的說。
吳塵不說話,面帶微笑地看着秦意濃。
他很喜歡這樣,對同事無聲施壓,同事就會自動打開話匣子。
秦意濃有點渴了,垂眼喝水。
慢條斯理地喝掉半杯,又半杯。
起身又去倒一杯。
吳塵換了幾個談判時有壓迫感的動作,都沒等到秦意濃的反應,反而等到了秦意濃一次次的續杯。
他心煩地揉了兩下眉,咳聲開口說:“徐總不贊成你辭職。”
“我直說吧,意濃,”吳塵說,“你大一入學時雖然是市場營銷專業的第一,但那是四年半前的事,你到現在還沒有畢業。你去年九月入職的時候拿不出畢業證學位證,我想你今年六月可能也拿不到。高中學曆不好找工作,春晖科技是你現在能力範圍内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你回去再想想。”
“謝謝吳經理的好意,”秦意濃擡眼,神情不怒不惱,态度不卑不亢,被水潤過的嗓音流出動聽的韻味,“我已經想清楚了。”
吳塵直直對視秦意濃的清麗雙眸,忽然看到了她眼裡的自己,像自己被吸進了她眼中,他心跳蓦地重重快了兩拍節奏,她很美,五官模樣都是整個公司上下最美的人了。
吳塵呼吸變急,不自然地避開對視,低頭整理領帶說:“半島國際醫院,徐董強制徐總住院,向秘書在陪着徐總,你吃完午飯過去和徐總說吧,徐總在等你。”
稍停,吳塵忍不住破例,眉頭緊鎖地提醒她說:“徐總若是不同意,你的那份提成,這個月很可能不會發。”
秦意濃從容不迫地起身為吳塵接水,看着透明水流與杯中波紋凝神思索。
接好大半杯水,水杯輕輕放到桌上,秦意濃站在桌旁未坐:“吳經理,我檔案在學校,公司沒給我繳過五險一金,我不需要離職證明。我現在是實習期,但公司的實習證明對我沒有任何作用,所以我可以随時離開。我發給您和徐總的辭職信隻是為表尊重,如果公司不準備發,我中午去看過徐總後,下午就不回來了。”
稍停,秦意濃對吳塵說:“以上,請吳經理在我去醫院之前轉告給徐總。”
“秦意濃,”吳塵震驚地推桌站起來,水杯搖晃出水,眼底是不可思議的失望,“徐總正在住院,你是他學妹,他又一直都很照顧你,你确定要在這時候說這些?秦意濃你這麼冷漠嗎?”
照顧嗎?
既然照顧,就不會把她一個人扔在飯局上,更不會他剛走,臭名昭著的蔣少就帶一衆手下人進到包廂圍堵她。
即便他勢力不如蔣少大,迫于生意壓力,也不該配合設那樣一個髒局,她不信迫于無奈四個字,更信有一就會有二。
秦意濃禮貌地給了吳塵口中的“冷漠”反應:“吳經理,我去吃午飯了。”
秦意濃沒去吃午飯,直接走出公司大樓。
從春晖科技到半島國際醫院,路上會經過晉氏的桑田國際,她先去桑田國際送手機。
北瓊天氣變幻莫測,午時雪停風也淡了,陽光從雲中灑出來快速消融積雪,堆雪從松樹上抖落下來露出綠葉,像突然間從冬日來到春天。
出了地鐵後,還要步行七百米,秦意濃羽絨服裡面是單薄的白襯衫,穿着熱,脫了又容易着涼,便一直穿着,走到桑田國際樓區門口時,出了一後背的汗。
保安攔着不許進,秦意濃遞出裝有手機和一些白紙的密封文件袋交給保安,拿出身份證登記後暗示了句這是給羅泉助理的重要文件,讓保安幫忙轉交,保安聽明白了,謹慎收下,說會親手交給羅助理。
心裡懸着的事終于辦完,秦意濃餓得犯了懶,懶得上下走地鐵通道,就近上了公交車,脫了羽絨服坐在最後一排,晃晃悠悠去半島國際醫院。
晃得半路睡着,迷迷糊糊被凍醒,下車時還冷着,裹緊羽絨服。
向曉滿正坐在徐蕈病房外的沙發椅上,見她來了,對她微笑點頭,全然沒有前一日和她争吵過的樣子,敲門進去通知。
秦意濃明白向曉滿可能是被徐蕈警告過,又或是對她藏了什麼别的心思,所以保持體面。
片刻後向曉滿出來,帶秦意濃進去,小聲關心她說:“你把外套脫了吧,不熱嗎?”
秦意濃冷得陣陣打寒噤,雙手插兜搖頭:“不熱。”
兩百平套間,秦意濃跟着向曉滿往裡面走,有護工正在做插花,有廚師正在弄擺盤。
低低的談話聲從休養卧室裡傳出來,一道嗓音是她熟悉的徐蕈,另一道嗓音她有些陌生。
秦意濃遲疑着走到門口,擡頭看向裡面的人。
裡面的人這時停語,也擡眼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