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願意相信我,”段淮之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訝異,“别誤會,我隻是沒想到被奪舍的人是你。”
【你認識我?】
“當然……我的意思是你是明禮的學生會會長,經常站在校門口查校徽。還有你的學習成績也很好,每次月考都在公告欄前三。我記得有一次開運動會,我們班主任信誓旦旦要拿第一,誰知第一名卻被你們班奪去了。聽說你長跑、短跑、跳高、跳遠、50米蛙泳、50米自由泳都是第一名,為你們班加了很多分。”
運動會第一名加5分,明瑜一人就為班級加了30分,二班想追上實在不容易。
段淮之講到舊事,難得露出笑意:
“因為有你,我們二班一直比不過一班,班主任每次提到你,都牙癢癢。”
畢業十二年,被奪舍五年,她思緒混沌,早年還能記得些事,這幾年記性越發不好了。
經由段淮之提起,明瑜确實記起一些往事。
明瑜從小要強,事事都要争一争。
她不覺得要強是個貶義詞,她爸沒有兒子,姑姑卻有,爺爺思想傳統,覺得男孩子才能繼承家業。
明瑜要是不争,根本沒有繼承公司的機會。
【她,假貨不會遊泳,也不愛運動。】
四年前,假貨在拒絕遊泳卡續費的請求後,曾嘀咕:
“運動是不可能運動的,大熱天的躺着不好嗎?非要花錢找罪受。”
段淮之把這些信息記在本子上,他為假貨做了個人設卡,打算像黎勝男所說,通過細枝末節,拼湊出這個人。
校友的身份拉近了兩人的關系,段淮之偶爾挑一些高中時的趣事,與明瑜聊天。
“你還記得熊霸嗎?”
熊霸是他們高中時的政務主任,被同學們親切稱呼為“雄霸”。
他個頭高,身材魁梧,長得像一頭熊,看起來兇巴巴的,相親上百次都沒有成功。
【記得,他相親成功了嗎?】
“成功了,聽說相親時他闆着臉,差點把女生吓哭,兩人八成是黃了。誰知這女生下班回家時,被一個變态跟蹤,熊霸正好撞見,見義勇為,搏鬥中,還被變态捅了一刀。住院時,那女生每天去醫院照顧他,一來二去就在一起了。後來兩人生了個兒子,長得像媽媽,聽說熊霸經常對學生炫耀,說他兒子會長,要是像他就完了。”
【熊霸人很好,我們學校的流浪貓都是他在喂。】
“真的?”段淮之實在沒想到,“他每天在大會上批鬥喂貓的學生,沒想到喂的人是他自己。”
大抵每段時光中,總有一些被忽略的故事。
段淮之吃完飯,就把書翻到沒看完的那一頁。不多時,浴室傳來陣陣水聲,嘈雜卻叫人安心。
明瑜看着書上這句話——
你像是在人老珠黃的時候回憶自己的青春年華,小薩。我少年時代的夢想早已幻滅,但是我相信,最重要的将發生在明日,而你在十八歲時就仿佛死去一樣。(注:①)
這所謂明日,明瑜足足等了五年。
支撐她走下來的,無非是那一點不甘。
段淮之從浴室出來時,手裡拿着一條毛巾擦頭發。
明瑜發現他頭發細軟,穿西裝時需要往後抓一抓,才能定型。眼下頭發濕漉漉垂着,擋住了深邃的眉眼,顯得年輕許多。
段淮之沒戴假肢,拄着一把黑色手杖。
靠近床邊,他被明瑜燙了一下,立刻蹦開,他似乎不太習慣當着别人的面單腳蹦,明瑜發現他耳根有點發紅。
“要翻頁嗎?”
【不用。】
不到九點,明瑜已經困了,她打了個哈欠躺在床上。
不知為何,她近來特别容易困倦,睡覺時間明顯比以前長許多。
鈴铛沒有拿上來,段淮之不知道她睡在哪個位置。
“你想睡裡面還是外面?”
【裡面。睡哪都一樣。】
“其實我能感覺到你,”段淮之伸出左手,眼裡有揉碎的燈光,“你握我的手試試。”
明瑜疑惑着将手放到他掌心,段淮之虛虛一握,唇角微揚,“你觸碰我時,我像被開水燙過。”
明瑜想起衛生間的觸碰,原來,不是她的錯覺。
“是你的血。”
段淮之身子一僵,這兩天他一直避免提這件事。
他垂下眼睫,像做錯事一般,“其實……我不是個蔑視生命的人。活着是很好的事,你不要被我影響。”
【好。】
段淮之接過筆,在羊皮本扉頁鄭重寫上——
黑暗是路途,光明是去處。(注:②)
明瑜一次次念着這句話,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麼。
段淮之同時找人調查賀雲峥,這人名叫戴堅,曾經是段淮之的助理,他技術了得,對調查公司老總很有一套,做事也牢靠。
晚上十點左右,戴堅就把段淮之要的調查報告送來了。
從報告上看,賀雲峥的遊戲公司年年處于虧損狀态,這與明瑜知道的基本一緻。
三年前,賀雲峥公司融資出現問題,假貨給了賀雲峥一筆錢,幫賀雲峥渡過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