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隕落了!
消息席卷斯頓雷王國,上上下下炸開了鍋,城内幾乎所有人都在讨論這則驚人的死訊。
魔族的領袖,魔王辛納。
他以超乎人類的壽命統領諸多魔族肆虐上百年,無數村落和城市被破壞,人族被奴役,連身份尊貴的領主和皇室也不能幸免于難。
此前,無數勇者組建小隊前去讨伐魔王,但實力差距導緻全滅是家常便飯。
能活着回來已經是幸運女神眷顧了。
直到近日,宮廷占星師夜觀天象,确認代表魔王辛納的那顆星隕落了。
但擊殺者的真實身份成謎。
盡管勇者尚未凱旋,但議論此事的狂潮卻一波又一波地往上推,仿佛要攀升至他們抵達城門的那一刻再徹底爆發。
素來熱鬧的酒館也不例外。
“——要我說啊!這魔王已經活了數百年了,啥時候壽終正寝都不意外!”
幾杯酒下肚,中年商販醉醺醺地舉着酒杯,酒液不慎晃到手背上,仿佛把理智也一起灑了出去:
“憑什麼說是魔王是被殺死的?你們有證、證據嗎?說不定魔王是自然老死的!到現在……嗝……都沒有勇士回城的消息!你們全在胡鬧!”
商販的假設立刻引起同行工匠的不滿,他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扯着嗓子反駁:“如果是自然死亡,辛納早就選好繼續者了!但到現在都沒有下一任魔王的消息!”
“那也有可能是生病或者意外!”商販囔囔道。
工匠嗤笑一聲:“算了吧,我看你是嫉妒。”
“哈??嫉妒他有什麼好處!?”
“你不饞國王的賞賜?”
“反正你沒證據!”
換成其他地方,兩人的紛争絕對會引來店内顧客們的好奇或反感,但深夜的酒館一桌比一桌熱鬧,沒有人朝他們投來視線。
吵了好幾輪,誰也不肯退讓。
“不信你問别人!”
“問就問!”
他倆終于意識到争不出結果,齊刷刷地将目光鎖定在鄰桌。
“喂!你覺得魔王是怎麼死的?”
“喂!你覺得魔王是怎麼死的?”
如同排練過上千遍似的,一字不差,且分秒不差。
哪怕他倆提前約定好,也不會達成此般精準的效果,更何況其中一個還是話都說不清的醉鬼。
不和諧的現場在嘈雜的酒館中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
“……”
被拉入這場舌戰做裁判的是一位年輕男子。
他約莫二十歲出頭,黑發在腦後紮成松散的低馬尾,幾縷沒梳進去的發絲淩亂地垂在耳旁,導緻兩側鬓發肉眼可見的長短不一。
領結上的紅寶石和珍珠在昏暗的暖光下閃閃發亮,與這家消費低廉的酒館格格不入。
商販直勾勾地盯着那枚寶石,口水快流下來了:“這光澤……”
黑發青年置若罔聞,他叉起一片蒜香法棍片,浸泡到奶油蘑菇湯裡。
直到烤得酥脆的面包片吸滿湯汁,他才慢悠悠地擡起頭,露出精緻的五官,其中最亮眼的莫過于那雙比紅寶石還濃郁的血眸。
“……!”
商販被陰冷的眼神吓得一顫,貪念和醉意全部蒸發。
“七天後有一支讨伐小隊回首都,他們擊敗了魔王。”黑發青年慵懶地回答,仿佛背台詞般沒有情緒。
“七天後!?”
工匠驚訝地沖到桌前,一不留神撞到了前來送餐的酒保,裝着烤肉的盤子從空中滑落。
電光石火之間,一柄餐刀穩穩地托住盤子底部。
商販和工匠都愣住了。
伸出援手的正是那位黑發青年。
他左手持刀,轉動手腕遞給呆楞的酒保,姿勢優雅得像是貴族的餐前禮儀,可他的眼神卻沒有在刀的方向停留一秒。
與其說是察覺到意外,不如說更像是預知到意外。
酒保接過盤子,感激地道謝。
解決完小插曲,黑發青年的形象在工匠和商販的心中更加神秘,但比起他的身份,他們更在意他透露的信息。
“這位大人,該怎麼稱呼您?”商販特意換上敬語。
“魃戈。”
商販谄媚地笑了笑:“魃戈大人,您怎麼知道讨伐小隊七天後抵達?”
對窮苦的工匠重拳出擊,對富有的貴族卑躬屈膝。
很符合「商販」的刻闆印象。
魃戈放下餐刀:“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商販了然地點頭哈腰:“我懂,我懂。”
盡管回答完就喝起了奶油蘑菇湯的魃戈和想象中的貴族不太一樣,但看他的打扮和氣質,還有剛才不凡的出手,必定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比他們這些平民更早得到消息很正常。
工匠向酒保道完歉,焦急地回到神秘男子的桌前:“您知道擊敗魔王的人是誰嗎?”
在火辣的注視下,魃戈拿起手帕擦拭嘴角,緩慢的動作将胃口高高吊起,但說出口的話沒有拯救他們的八卦之心:
“我說是我,你們信嗎?”
工匠的嘴角瞬間塌了下來:“大人,這不好笑。”
“瞎說什麼呢?”商販用手肘撞了下工匠,轉而對黑發青年擠出讨好的笑容,“相信,我相信,他有眼無珠才會質疑。”
魃戈冷淡地注視表現各異的二人,半晌,他破顔一笑:“看來是一個不成功的玩笑。告訴你們吧,為首的勇者名為海羅,是斯頓雷王國第一劍士。”
工匠驚訝不已:“居然是那位海羅大人?我曾經聽說過他領隊去讨伐魔王的消息。”
“如果是他,那确實有可能。”商販不情願地承認。
“再送你們一則消息。”魃戈說,“同行的隊友分别是大魔法師維池、無證牧師希爾洛和守衛者湯克。維池八歲能單挑上級魔族,希爾洛在旅途中解決了一場魔法瘟疫,湯克使用的武器是當今最偉大的武器大師打造的盾牌。”
他一口氣介紹完勇者小隊的情況,禮貌地向呆住的二人确認:“記住了嗎?”
工匠:“……”
商販:“這不是好幾則嗎?”
魃戈不再言語,他拿起一塊面包片,慢悠悠地啃了一口。
商販和工匠沒敢繼續打擾這位出身不凡的神秘人,重新回到座位喝酒聊天。
喝完最後一口奶油蘑菇湯,魃戈擦了擦嘴離開了酒館。
見空出一個新位置,酒保趕緊來收拾。
他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店裡生意太火爆了,老闆沒完沒了地沖他念叨又有客人抱怨沒位置,但他不可能憑空變出空位,更不可能驅逐正在喝酒的客人。
客人沒位置不能早點來嗎?不能買酒回家喝嗎?
還有老闆,賺了那麼多錢不會擴張嗎?
關他一個幹活的什麼事?
酒保忍不住把滿腔怨氣轉移給剛離開的魃戈,小聲吐槽道:“這客人真奇怪,大半夜來酒館不喝酒,就吃點面包喝點湯……”
“嘔——!嘔……”
隔壁桌突然傳來不妙的聲音和氣味。
酒保臉色大變:“這位客人!别吐這兒!!”
……
——勇者将于七日後抵達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