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雨萱挂斷了電話。
她感覺自己像個動物。
在冰冷生鏽的鐵籠裡,衣不蔽體,渾身傷痕,底下是咧着腥臭嘴臉的觀衆,審視她,觀賞她,意淫她,卻沒有人關心她的傷口。
旁邊還有飼養員拿着長鞭不斷逼她賣弄,榨取她的價值,讓她永遠看不見希望。
這一瞬間,她特别希望自己化作一縷煙從這破窗中飛散,飛向他們找不到自己的地方,飛向她焦渴的自由。
死可以解脫,可是她甘心嗎?
憑什麼?該死的本來就不是她。
手機頁面停留在通訊錄,拇指觸上屏幕,緩慢地往下拉,易安的名字赫然孤零零出現在“Y”的下面。
這是那晚易安拿她手機存的。
手指再次擡起,在空中懸停猶豫着,火紅的指甲此刻也沒這兩個字紮眼。
她掙紮着,恐懼和恨意争奪身體的控制權,不自覺地又想起林暖微那張臉。
撥通了易安的電話,沒幾秒就被接聽了,聽筒裡溫沉的聲音,讓她的猶豫和恐懼漸漸消散了。
她曾是林暖微最好的朋友。
高陽一中一上課就是官富二代開會,像她和林暖微這種一個沒媽爹窮,一個直接沒父母的,抱團是自然選擇。
她和林暖微的風格天差地别,一個豔,一個純。兩個人一起沒少受打趣和騷擾,這些小打小鬧都尚可當作是漂亮的青春期女孩的煩惱,她憑着一副塑料的“獠牙”暫且都可以應付。
可真正的霸淩來臨時,她發現她們沒有一點招架之力,像一張紙巾,任意揉捏反抗不得。林暖微長得弱不禁風的模樣,性子卻比牛犟,面對欺淩打死也不肯服軟一下,因此遭受的傷害也是最多的。
但她不一樣,看着兇,實際是個軟柿子。在挨了幾次打以後,毫不猶豫地去投跪到那三個人腳下,以求一份安甯,被三個人支使總比被一群人欺負強。
美貌對于沒有背景,沒有能力的人就是一張沒有用的牌,在找到可利用價值之前可能先被獵物盯上,早早撲來将其分食。
她知道她不是故事裡的主角,童話裡的公主。沒有所謂的王子來解救她,人性之惡不是出了社會才有的。周圍都是看樂子的加害者,而她拼盡全力的反抗可能隻會博得加害者的一笑,進而顯得自己更加可悲。
還不如就利用這美貌,搖尾乞憐,還有錢拿。
這個想法在林暖微的屍體被擡出學校時更加堅固,于是她就忍了一整年,忍到阿岩開始對她有了好脾氣。
可這不是她最終想要的。
她的忍讓沒有獲得安甯,沒有獲得尊重,更是失去了一個正常少女該擁有的生活。她低聲下氣,她張開腿取悅他們,拿來的錢卻被自己老爹一頓飯全部揮霍了。
這樣的日子,看不到盡頭。她的天,怎麼也不見亮的迹象。
來到易安給她發的地址,進了門,屋裡沒一點生活過的痕迹,家具什麼的都很新。
這是單獨記在易安名下的房子,沒有住過。
吳雨萱現在得了一進了有錢人家裡有畏手畏腳,下一秒就要跪下脫衣服的毛病。
易安給她拿了拖鞋放到腳邊,吳雨萱下意識縮緊了身子,腳骨摩擦在一起,局促不安,皮包袋捏上了一層汗。
來的路上,她準備了好幾套道歉的說辭以祈求他的原諒,不,應該是求他不要在正式合作前羞辱她。在他走過來時,她甚至做好了挨打的準備。
可放完拖鞋,易安隻是淡淡地問她有沒有吃飯,然後就給她叫了餐。在她漫不經心吃完之前,他在對面坐着,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慢慢放下叉子,擦幹淨嘴,怯生生擡頭,撞進易安溫潤的眼裡,又趕緊垂眸,組織好的話全都忘了。
“以前的事……”
“懦弱不是罪,吳雨萱。”
易安緩緩開口,打斷她。
“你沒有對不起我,我也不會報複你,沒必要向我解釋。”
吳雨萱看向他,嘴唇蠕動着,眼圈漸紅。
“暖微也從來沒有怪過你,她覺得是她連累了你,你有了自保的方式,她替你高興。”
“就是不知道你現在還高不高興。”
“别說了……”
吳雨萱打斷他,揣着這點愧疚被折磨一整年,她已經為自私付出代價,已經用不着這點刺激了。
易安看見她的眼淚,眼神微變,臉色還是冷的,他靠向椅背,等着對方情緒平複夠了才開口。
“我給你贖罪的機會,也會幫你從現在的生活中解脫,但是你要配合我。”
“現在,把你知道的有關于他們三個的一切,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