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百花會林淺請了葉若依一起賞花,原本不打算上台,可惜那雷無桀學了一招月夕花晨還不能完全控制,把原本百花會好好的花薅秃了不算,劍勢也止不住了。
為了防止這倒黴孩子一劍把場地劈了,葉若依上去救場,和雷無桀在滿天花雨下一起舞了一支若依劍舞。
花瓣蹁跹,綠衣女子裙袂飛揚如蝶,紅衣少年燦爛如霞,滿天粉色花瓣圍繞着他們飛旋,蕭瑟和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儒劍仙一個彈琴一個吹箫,美樂流轉,說不出的浪漫風流,講不清的風花雪月。
林淺在二樓看着,唇角忍不住勾起一絲笑。
桃花開了呢。
少男少女的心思萌動暫且不提,就說儒劍仙謝宣給了他們各自一本書,面對林淺時卻有些黯然,“侄女,你的隐脈……”
“謝前輩,人各有命,晚輩也不打算強求。這些年前輩為晚輩做的太多,實在無以為報。”
林淺淡淡一笑,“其他還有希望的人前輩多費心就好。”
拿着流轉之術的蕭瑟莫名覺得手裡的書有點燙。
百花會之後沒幾天,林淺回了青州沐家的邀請,和司空長風打過招呼之後,收拾了三把火铳和幾大箱子火藥下了青州。
五月的青州正是炎熱的時候,林淺從進了青州到沐家這一路上能看見店肆林立,樓閣散若星布,各處草市,市坊随目可見,路上行人多錦衣金帶,真真不愧是天下首屆一指的繁點之地。
沐家家主年近古稀,隻與林淺勿勿見了一面,沒談幾句就咳嗽起來,順勢提出接下來的事與三公子沐春風商量就好,等有個章程再來告訴老爺子。
林淺自然沒什麼意見
那沐春風一身錦袍,皮膚白皙,一對精緻小巧的鎖骨露在外面,看着有幾分病氣。一雙眼睛大大的,笑起來倒有幾分精明。
“久仰林姑娘美名,今日一見果然驚為天人。”沐春風頗為風騷地搖着扇子,舉止間倒有幾分潇酒之感。
“皎若太陽開朝霞,灼若芙渠出綠波。不愧是江湖首屈指的姿容。春風對姑娘也是仰慕已久,今日一見實在榮幸。”沐春風搖頭晃腦地念詩,林淺面無表情地喝茶。
“皮貌而已,三公子謬贊了。”她伸手,含姜将一張圖紙放在她手心。
“東及海海岸北部至少還有三百裡鹽場可用,其中一百裡已經開發,還有二百裡海岸是鹽堿荒地,林某兩年前在雪月城時就想要收購剩下那二百裡海岸,隻是不知因何幾次都因為各種原因中斷。沐三公子可有高見?”
那幾根纖白玉指正輕輕點着圖紙一角,白的有些晃眼。
沐春風停了吟誦美人,輕咳一聲,正色道:“這便是我沐家請姑娘前來的原因了。”
他嘩一聲收了扇子,放下,提起旁邊的紫砂茶壺流暢倒了兩杯,道:“販鹽不隻是商賈之道,更關系國運。姑娘的白鹽白淨如雪,細膩如沙,是鹽中上品。剛出來的時候幾千兩才能買到一斤,是王公貴族、豪門大家的必争之物。說實在的,沐某佩服姑娘。”
“但現在人人都知道海鹽制取提純之法,市面上七成都是白鹽,價錢也趨于平穩,估計之後整個北離都不再食用岩鹽,全國都隻食白鹽。”
“岩鹽有毒且味苦澀,白鹽無毒又沒有澀味,如果真能讓北離家家戶戶吃得上白鹽,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林淺吹了吹茶湯,
“沐公子想說,我這鹽會成為整個國家的必需品?”
“林姑娘冰雪聰明。”沐春風道:“鹽運關系國運,自然不能讓林姑娘一家獨大,朝廷自然不會讓姑娘安安穩穩地買下那二百裡鹽場。不過巧了,我沐家在朝廷裡倒是有幾分顔面,可以為姑娘打通這裡面的關節,但青州的鹽場,我沐家至少要占到三成。”
林淺猝然擡頭,盯着沐春風的眼睛裡滑過一絲暗芒。
“是沐家要占到三成,還是朝廷要占到三成?”
沐家是藥材商出聲,對于販鹽并不熱忱,現在急匆匆地來找她合作除了要分一杯羹之外,未必沒有皇家示意的原因在。
北離鹽場多掌握在地方世家和豪商大戶手裡,當初岩鹽情勢低迷時沒少人或威脅或利誘要林淺交出白鹽制法。來白鹽越來越多,價錢越來越低,把普通鹽擠的在市場上活不下去,她受到的威脅和刺殺就更多了。
那段時間幾乎江湖上各大殺手組織的人她都遇見了個遍,其中一些被她反殺,一些被雪月城擋了,還有一些不知所蹤。
現在想想,也就隻有廟堂上的那些人了。
“姑娘聰慧,不過姑娘不需要知道那麼多,三成利,我沐家可以保證之後青州鹽運覺得蒸蒸日上,無論發生什麼沐家都能給姑娘兜底,這青州大小官員可以為姑娘大開方便之門。别說是區區二百裡鹽場,便是整個青州,都不會不給姑娘面子。”
沐春風含笑的目光看向林淺,唇角上揚的弧度似乎有些勢在必得。
“沐家的面子不能不顧,隻是三公子,青州太小了。天下能曬海成鹽的不止這方寸之地,朝廷想借沐家收官鹽,這三成隻會是個開始。”林淺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當她沒看過史書,不知道漢武帝的鹽鐵官營嗎?
隻是這個世界江湖興盛,搞鐵官營難度太大,鹽就不一樣了,難度小,反對好鎮壓。
“到時候官府給我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抄了我的家,這三成的利不就變成十成十了嗎?這鹽場便是國有,和你沐家有了。”
何況朝廷在這件事上臉都沒露,就讓一個沐家來做中間人,到時候給鹽場安個罪名,沐家有皇帝在背後撐腰不怕,光她一個人背黑鍋,想賺她的錢還不想給名分,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嘴皮上下一碰就想拿我三成紅利,三公子,沐家和朝廷想的倒是美。”
林淺扶鬓站起,輕飄飄的衣袖雲煙一樣浮動。
“青州不配合,還有沿海六道州府,總有幾個能讓我建廠曬鹽。朝廷若是看不下去,還有南訣呢。南訣海岸多荒地,比起北離還要省事一些。”
“含姜,回去吧。”
一擡手扶住含姜的手腕,林淺轉身就走,沐春風連連阻攔,嗓子說冒煙了也沒把人留下。
一日不歡而散。
林淺回到自己在青州的宅子,卻沒有着急走。
朝廷要收官營在她意料之中,當初各地豪強壟斷鹽運市場朝廷無力打壓,現在出了林淺這個變數,重重打擊了地方販鹽豪強,将大半個市場攬入手中,怎麼可能一點動作都沒有。
畢竟打她一個人可比打地方那麼多豪強富商容易多了。
官府想收官鹽,林淺不想當冤大頭給官府當活靶子,要合作,就堂堂正正地來官商合資,找沐家來做中間人算什麼?
林淺撫摸着手中約成人手臂長的火铳,那深黑色的槍管在燈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澤。
明朝的時候就有的東西,可要在這裡造出來卻是那麼不容易。
這光怪陸離的江湖,各種各樣神神鬼鬼的武功,她總的有點活命的東西。
隻可惜她當初沒好好看看《天工開物》,隻能做出個單發的劣質火铳,勉強能用用。
“小姐,沐家三公子派人送請柬,邀請我們三日之後去逍遙坊一聚,要回過去嗎?”
林淺已經上好了膛,手指扣動扳機,“轟”一聲,子彈星雨一般飛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