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鎮醫院,醫生給他拍了CT,報告顯示沒啥大礙,休息一下就好,還不如被石頭砸破的皮外傷。
梁子墨額頭消毒包紮好之後,他給何蔓發去了一個收貨地址。
然後又拿着醫生開的藥,找到坐在走廊外的駱之漾,他一個人坐着,不吵也不鬧。梁子墨走近的時候,又擡頭看着他,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你認識我?” 梁子墨在他旁邊坐下來,撕開棉簽和藥膏的包裝,“來,我給你上藥。”
駱之漾沒有拒絕,任冰涼的藥膏塗抹在額頭:“你媽是不是姓舒?”
梁子墨不好點頭,隻能講話回答:“對,她以前資助過大灣村。”
“你果然是她兒子,和她長得很像。那她去哪兒了?你又為什麼來這兒?”
梁子墨腦袋昏沉的也沒忘記循循善誘:“你要是想知道呢,明天跟我去鎮裡的中學報道,我就告訴你。”
小孩兒一撇嘴,“騙子。”
梁子墨也沒指望他一下子就乖乖聽話,笑了笑,決定忽悠他:“你問人問題得先說明自己的來意,不然沒人願意回答你。”
駱之漾:“你想知道什麼?”
“你什麼時候見的我媽?”
“大概四五歲的時候吧,她來過村裡。”
對上了,梁子墨剛剛還在想,他媽已經去世8年了,如果駱之漾見過他媽,那應該大概在他四五歲的時候。那也是他媽媽生前最後一次出差。
他小時候沒來過這裡,甚至是幾個月結婚之前翻到一些捐贈證書才知道有這個地方。
想到媽媽,他心裡悶悶的,說:“你記憶力不錯。”
“嗯,所以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一想到那個答案,仿佛打心底裡蔓延出一灘苦水。緩慢包圍他的每一個内髒的細胞,浸透他的血液,手腳泛着冷意,就連眼睛都澀澀的。
他沒想到自己閉口不談八年的人,會在一個窮鄉僻壤,和自己毫無瓜葛的小孩兒講起來。
“她……去世了,我是想來她來過得地方看看。”
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很大,因為半夜沒啥病人,燈也關了好幾盞,昏昏暗暗的。
駱之漾看着他,忽然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她是個很好的人。”
“村裡老人說村裡的小學就是舒女士投資建的,還說會幫我們修路,但是後來忽然沒聯系了。我隻知道在我四五歲那年她又來了一次,她長得很漂亮,我記了很久。可惜後來她又沒來過了。”
梁子墨面上冷冷的,沒有表情看不出情緒:“是啊,她一直都很好。”
可為什麼好人都活不久?
這個話題在梁子墨的沉默裡打住了,夏禹這時趕了回來。
已經晚上十一點了,現在趕回去太累,梁子墨和夏禹都決定在鎮上開間房暫住一晚,夏禹在他倆看病的時候去找了附近的賓館開房。
夏禹主動要求讓駱之漾跟着他一間房,方便看人。
梁子墨就一人住了标間。
上電梯時,夏禹還在教育駱之漾,成功把小孩兒惹毛了。
駱之漾:“我是不會去鎮上上學的,我爸媽過年回家要是不要我,我會讓他們後悔一輩子!”
梁子墨聽見這話就皺了眉,夏禹也聽出了不對勁。
夏禹身為人名教師的職業病犯了:“你想什麼呢?才多大點人呐就想一些不好的東西?誰教你的!”
“你要是死了,他們就更不會在意你了,隻會覺得輕松。”
梁子墨直白的挑明。
駱之漾的家庭情況他了解過,他爸媽三個小孩,他深知駱之漾作為夾在中間的老二日子是最不好過的。
不然為什麼爸媽在外打工,面上說在外不好帶孩子,卻把老大和老三都帶在身邊,偏偏對他視而不見不管不顧?
有些父母比豺狼虎豹更狠心,孩子于他們無用時,是甩不掉的累贅。有用時,恨不得趴在孩子身上将血吸幹。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何嘗跟眼前這小孩兒不是一樣的人?
或許是因為太直白,駱之漾都愣住了。
梁子墨低頭看着他望向自己的那雙黝黑雙眼,那分明還隻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正是青春期狗刨雞飛的年紀,怎麼能因為被困心靈的囚籠而之後一輩子都因此無法展翅飛出大山?
電梯到了樓層,他們分别開來。梁子墨刷卡進房躺下的時候,也沒忘記今天答應程渡的兩個電話,他可不想拖到明天又是兩個電話。
梁子墨心想,不知道他發燒好些了沒?
彩鈴響了很久很久,直到快挂掉的前一秒才被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