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曈點點頭。

關欣咽了咽口水，又問：“感覺怎麼樣？”

宋曈回答：“很好吃，謝謝你。”

關欣不禁懷疑宋曈是不好意思說吃壞肚子，但轉念一想也可能隻是自己的腸胃格外脆弱。

“關醫生，你今天看上去好像有心事？”宋曈望着她略顯憔悴的臉蛋，她的長發束在腦後，唇色有些泛白，和深海基地與宋曈相遇時有着天壤之别。

“沒有啊，哈哈哈……”關欣顯然不是個擅長在孩子面前僞裝的人，她面上的強顔歡笑被宋曈盡收眼底，卻依舊像個大姐姐似地叮囑起來：“倒是你，這回去避難所，可得注意别又被軍區那幫人捉走。”

宋曈完全不想回憶那段一天被抽十二管血的殘酷時光，簡單回了她幾句後就開始探頭尋找某個人的身影。

“小——曈——寶——”

熟悉的誇張聲調在大門口響起，姗姗來遲的林昀終于和許久未見的宋曈相逢。

“我滴寶，你怎麼瘦了這麼多！有好好吃飯嗎？”他一靠近宋曈就開始像個老媽子似地念叨，“看你這手臂，都快趕上門口的小白楊了。”

——科研所門口的一排白楊剛被種下沒幾個月，樹幹隻有嬰兒拳頭般粗。

“有好好吃飯的，”宋曈回答他，大半個月沒見，林昀的皮膚曬黑了一些，眼下是萬年不變的黑眼圈，“林，厄爾庇斯湖……”

“暫時檢查不出任何異樣，”林昀擰着眉，表情認真道，“這回你過去，不管出于任何原因，都不許一個人再去湖邊，聽到了嗎？”

他瞥了一眼宋曈身後兩個身穿特戰隊制服的男人，壓低聲音道：“也别和軍區的人走得太近。”

宋曈不明白其中意思，但她對林昀總是有着很強的信任感，保證道：“好。”

結束短暫的會面，兩撥人各自出發前往自己的工作地點。

“你怎麼還不走？”華如雪盯着比自己高一大截的男人，向後撤了幾步，“深海基地不是第三軍區的管轄地。”

顧煊不緊不慢地從口袋掏出一塊胸牌——

臨時工作證。

“保證此次東海聯合研究計劃的人員安全，也是我的工作職責。”

“随便你。”

顧煊跟上前面的人，問道：“華博士今晚是一個人用餐嗎？”

“跟你有什麼關系？”華如雪就差翻個大白眼，加快前往通道的步伐，“我不吃晚餐。”

“今晚不吃嗎？”

“……沒錯。”

“那明晚呢？”

“……”

“明天的早餐和午餐呢？”

華如雪徹底繃不住了，站定後回頭，強壓怒氣一字一頓道：“顧、上、校，我隻是不想和你一起用餐，你的情商被狗吃了嗎？這都聽不出來嗎？非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你嗎？”

“聽出來了，但還是想約華博士一起用餐。”

……

從恐怖談判開始就跟在華如雪身邊的透明人林昀：“那個……你們再吵就趕不上電梯了……”

“你也閉嘴！”華如雪頓時火氣蹭蹭往上冒，“我特意把宋曈和你排一起，就是為了讓她跟着你先熟悉東海的環境，你倒好，把人直接送進軍區。”

這下林昀不樂意了：“天地良心，你會半夜十二點不睡覺出門嗎？”

“你不會給她手環上裝個實時監測系統？讓你看着點孩子，你真當自己還在原始社會？”

“天殺的，你這和蠻不講理的控制欲家長有什麼區别！”

“出了事誰負責？”

……

空氣瞬間凝固，林昀沉默了。

他确實希望宋曈自由自在地長大，起碼在有限的範圍内可以做個随心所欲的……孩子？

雖然他也才成年沒多久，但卻因為沉重的過往而不得不成長為如今的模樣。

來到東海，他發現這裡的平靜隻是浮于表面的假象，不管是避難所、第三軍區、指揮中心還是腳下的深海基地，看似毫無波瀾的生活實則早已暗流湧動。

——誰也不清楚變異生物會在哪個時間段爆發，就像最初異種入侵時，東海仍沉浸在安逸的夢鄉。

林昀明白，人類的基因裡刻着對未知的恐懼。他沒來由地開始擔心宋曈。

曾經有科學家在嬰兒身上做過相應的實驗，最終發現人類在面對不可控的事件時，會産生本能——或者也可以稱之為天性——的負面情緒，比如驚恐。

人類會努力預測未知的危險，并在真正的災難到來前做好自認為最為完備的防範措施——這也是為什麼異種研究學者會出現在世界上的原因。

機械提示音打斷了林昀的思緒，他深吸一口氣，走進這座内裡未來感十足的電梯。

這一輪換班，和宋曈前往避難所的同伴是奎因，她咋咋呼呼的性格為這趟行程增添了不少樂趣。

可這樣的悠然并沒有在宋曈心頭停留太久。

夜深人靜的夜晚。

野貓蹲在她必經的樓道間等她。

昏暗的樓道間，撲朔着白翅的飛蛾猶如夜色裡一塊小小的斑點，在微弱的燈光下若隐若現。

少年逆着光站在宋曈前方，她看不清他隐在陰影裡的表情。

“林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