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來幹什麼?”段興岩穿着酒漬糊了大半衣領的白T恤,手上勾着條短褲,對段越澤的到來沒什麼特别大的反應,說完見他又跟個啞巴似的沒長嘴,罵了兩句就往衛生間走了。
很難想象,上上次見段興岩時,他被自己打進醫院,上次見他時,他被自己無視。可他現在居然就這麼哼着歌搓搓脖子去衛生間洗澡了。對自己毫無怨氣?這怎麼可能。
段越澤反手關上門。室内隻有衛生間的燈亮着,暖黃的長方形豎在眼前。花灑聲音告訴段越澤,此時段興岩正在洗澡,而且還将會好一會兒才出來。
要去翻他手機麼。可密碼又是個難題。
沒時間想那麼多了。段越澤壓低聲音問祝桐華:“你知道段興岩的手機密碼嗎?”
“不知道。”祝桐華果然着急了,“是爸爸怎麼了嗎。”她聲音有些委屈和埋怨:“你又瞞着媽媽。”
段越澤想說,一到段興岩的事情上,你就這麼着急麼。如果段興岩真的觸到法律紅線,祝桐華是不是會崩潰。兩種結果像闆塊擠壓一樣,讓段越澤無法思考更多,好像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擠成一條縫。
可現在這種好時機真的不多,下一次能碰着段興岩手機或口袋,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了。沒辦法,他隻能先安慰祝桐華,并承諾一定會跟她說:“事情還不确定。我晚點跟你說。我先去翻翻他手機。你幫我在門口守着。”
段越澤說完就快速走進房間了,但随之而來的也是花灑聲的暫停。
他在門口猶豫一秒。難道這麼快就洗好了?
算了不管了。他看了祝桐華一眼,把房間的門關上。進去就從段興岩換下來的衣服上摸。還沒摸到什麼,眼睛就瞟到床頭櫃上那個機身很厚的舊手機。
就是這個了!家裡不會有祝桐華的手機。她說過自己藏起來了,不可能放在顯眼的位置,外殼也不會這麼老舊。
他站在床邊,試了試段興岩的出生日期,又試了試8888或者6666這樣的數字。都沒用。
眼見手機這裡沒什麼希望了,他趕緊放下,又去摸段興岩換下來的褲子。
“你站門口幹什麼?”段興岩的聲音從門闆後清晰地傳來。不隔音的好處就是一點風吹草動,段越澤就能立馬知道。
祝桐華攔在段興岩前面,不安地摳着食指,強裝鎮定,但聲音比平時大很多:“沒什麼。你怎麼這麼快就洗好了。晚飯吃了沒?”
“吃了。那小子人呢。”
本就悶熱的小屋子變得不透氣,讓門内的段越澤和門外的祝桐華都忍不住冒汗。
段越澤的手已經摸到了褲子裡鼓起來的地方。這裡絕對有什麼東西!
他剛伸手掏進去,門把手的聲音就響起來了!段越澤隻能趁最後一秒用力捏了一下那個包裝袋,感受着它的形狀。
好像是用分裝袋包起來的什麼東西……
“你在搞什麼?”段興岩洗完澡後神清氣爽,頭發還在滴水,看着段越澤面朝窗戶不動,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東西。
段越澤沒說話,像往常一樣,看了段興岩一眼就出去了。
這房子隻有一卧一廚一衛,小得可憐。段興岩回來了,段越澤隻能擠在沙發。虧得是夏天,熱。拿塊毯子就夠了。
段興岩知道段越澤要在家睡的時候,抽了根煙,故意往他臉上吐:“交租金了嗎。就來睡。”
“不要這樣說越澤。”祝桐華又攔在這對父子之間。她轉頭看了眼抱着薄毯的段越澤,仿佛為他感到委屈,所以用很公正的語氣說段興岩:“兒子睡的是沙發。你已經睡在房間了。不要說他。”
段興岩被她說笑了,很少看見這麼有脾氣的祝桐華。覺得拳頭打在棉花上居然還能被彈一下,所以也就沒真的跟祝桐華吵,還說:“那你也睡沙發去。我也不說你。”
祝桐華立馬拿上毯子和段越澤去了客廳。很高興地跟他講:“你爸爸不會說你了。”
“沒必要。外面不好睡。”段越澤看着這個又一次讓自己感到奇怪的母親。
“要的。”祝桐華個子小,一團被子就蓋住了大半張臉。
段越澤把毯子扔在沙發上,從祝桐華手裡接過被子:“我打地鋪。你睡沙發。”
祝桐華搖頭。
段越澤直接鑽進被子裡了,背對着祝桐華躺下。
祝桐華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像一直站在沙發前沒動。久到段越澤都想停止裝睡,轉頭看看祝桐華到底在幹什麼。
隔了很久,他聽見祝桐華好像爬上了沙發。掀毯子帶起一陣微風輕輕掃在段越澤頭上。他松一口氣。
“越澤。你睡了嗎。”祝桐華聲音很小很小,隻是在用氣聲。像半夜有宿管在宿舍外巡邏。
“沒有。”
“是睡不着嗎。”
“不是。”段越澤轉身。看着媽媽。
客廳隻有那一扇窗戶,正好對着路燈。段越澤看見祝桐華的臉色與剛剛睡覺前很不一樣,好像帶着愧疚或是其他什麼情緒。
他說完以後,習慣活躍氣氛的祝桐華沉默了很久。就像剛剛那樣。但也像最終會爬上沙發那樣,開口跟段越澤說:“越澤。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