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越澤不知道,但:“錯了很多。”
一聽就是不知道錯哪了。葉榆沒吭聲。
段越澤很讨厭沉默,又說一遍:“我錯很多。”希望葉榆接着問他或直接原諒。
“沒有。”葉榆說:“是我不應該拉黑你。”
段越澤哪裡想聽葉榆的道歉,很固執地說:“不是。是我錯。我不應該不回信息。”
“沒關系。反正等你跟壞人拼命活不成以後,20歲的小男生一抓一大把。”葉榆笑了一聲:“勾勾手指就多得是。”
段越澤原本在努力讓葉榆高興,想盡辦法哄他,可葉榆居然說什麼要去找其他人。他根本受不了這個說法,即使是想象也不行,更何況從葉榆嘴裡說出。
“不準。”段越澤膝蓋壓在床上,跪在葉榆大腿兩側,用力把葉榆往後推讓他倒下去躺在被子上,整個人覆上去,“你說過,你隻愛我。你騙我。”
“你不也騙我麼。”葉榆很殘忍,“禮尚往來。”
可段越澤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騙葉榆了。不是在說拉黑的事情嗎?為什麼他忽然就生這麼大氣還說什麼20歲的小男生。
他看着葉榆這張嘴,想親上去不讓他再說話。可上次吵架時,自己也親了葉榆,那時葉榆的表情很失望悲傷,以至于段越澤此時不敢妄動。
他盯着葉榆幾秒,從他身上爬起來,站在床邊垂着頭盯地闆:“你根本不愛我。”
段越澤說完好像就走了,房間門沒關,所以葉榆聽得到大門關上的聲音。
他從床上坐起來,摸了摸肩頭的睡衣布料。濕的。
是汗麼。還是眼淚。
他覺得臉很癢,從床頭櫃扯了張紙蓋上去擦了擦。紙也濕了。
癢是因為眼淚在滾動滑落麼。他盯着手上那張濕了大半的紙發愣。
自己真的像段越澤說的那樣,是因為自己不愛他嗎。是因為不愛他,所以才狠心對他生氣嗎。是因為不愛他所以才面對他的道歉無動于衷嗎。
可是他也想問,是因為不愛段越澤,所以才對他的生命安危那樣在意嗎。是因為不愛段越澤,所以才故意把水倒掉,拿着空杯子開門假裝接水嗎。是因為不愛段越澤,所以才不敢承認肩頭的濕潤是淚水嗎。
在段越澤上樓獨自面對那個狹小昏暗的屋子,面對總是給他帶來痛苦和傷害的父親時,葉榆走得也不果斷。他在樓下等了很久,悄悄上三樓隔着門聽裡面的動靜,直到發現父子倆沒有吵起來才安心地回了家。
一個人在家睡時也并不能睡着,腦中反反複複都回想着上次滿臉傷在醫院躺了很久的段越澤。直到淩晨,段越澤給他發了定位,并交代他去接祝桐華。
他知道事情一定沒有那麼簡單,發了很多條信息讓他不要沖動不要再往前走,讓他趕緊回去,可他一條都沒有回。
當時葉榆很着急,已經拿了車鑰匙下樓了,但段越澤又給自己發了條定位。葉榆說不清是松一口氣更多還是生氣更多。當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沖動地把段越澤拉黑了。
所以是因為不愛他,所以才這樣生氣嗎。葉榆很想問段越澤。
當時那句找20歲的小男生也是氣話。他知道段越澤醋勁很大,不想傷害他。可就像沒有見到段越澤時,他還隻是生氣,見到他時卻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對他更生氣。因為他也仗着段越澤很愛他,所以很有底氣地一言不發等着他道歉。
很奇怪,葉榆在段越澤面前很容易有情緒,無論是高興或生氣。
可這樣對嗎。對段越澤來說會不會過于殘忍。他原本就是嘴巴很笨的人,連道歉也隻會說“我錯了”“是我錯”“我錯很多”,這樣的冷戰和争吵對他來說真的很殘忍。
葉榆在床上坐了很久,外頭的朝霞早就散了,陽光刺眼地洩了一地。他把客廳的燈全關了。肚子很空,打開手機看着失焦的屏幕,手指無意識上下滑動了半天也沒下單。
算了。他關了手機打算下樓買,順便走走,不至于一直陷入低落的情緒狀态裡。
可門一開,他就直愣愣地跟原本低着頭的段越澤迎面撞上。
怎麼回事?他一直站這?
葉榆跟段越澤對視着,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發出聲音。
倆人沉默地互相看了幾秒,誰也沒說話。
段越澤自覺側過身子站到門邊上給葉榆讓路。
葉榆沉默着路過段越澤,每往前走一步就像腳心踩着刀片深了一寸,讓他越走越吃力。
剛按住電梯鍵,背上就挂着個人。
段越澤從背後抱着葉榆,臉頰貼着他脖子,明顯是低着頭。
葉榆透過電梯的反光鏡看見段越澤一顆黑腦袋就夾在他肩膀和臉側。他放在電梯按鍵上的手慢慢滑下來。
段越澤很小聲地再次道歉:“對不起。是我錯了。”
“不是說我不愛你麼。你這是在幹什麼。”
段越澤把葉榆掰過來,推到牆邊看着他:“你隻愛我。你自己說的。”
“我根本不愛你。你說的。”葉榆也變得很幼稚,很較勁,明明知道這是假話和氣話,可偏偏就是抓住不放。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對這句話這麼耿耿于懷。
段越澤放開葉榆了。
這是第一次,嘴很笨的段越澤沒有輕易得到總是對他很寬容的葉榆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