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被派去和林勇超一起回到大隊接待楊紅珍。兩位民警一邊一個把李鵬架出來,扔上警車。應泊看到方彗控制不住的嫌惡表情,輕聲對她說:“你去副駕駛,我到後排。
去醫院強制醒酒的路上李鵬不時發出水牛般的嚎叫聲,胃裡被酒腌過的食物殘渣的酸腐味道順着他接連不斷的酒嗝排了出來,車裡還開着暖風,空氣質量可想而知。路從辜從後視鏡裡看到應泊趴在車門上,止不住地想要幹哕,默默地在駕駛位上幫他打開了車窗。
灌入的涼風不僅拯救了應泊翻江倒海的腸胃,也讓李鵬清醒了些。他睜開迷離的醉眼,掃視一圈周圍的環境,驚聲吼道:
“你們都是誰啊?要綁架啊?!”
“望海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現要求你配合調查。”路從辜單手把着方向盤,另一手拿出證件出示給後排。李鵬卻根本不打算聽他說了什麼,滿嘴的污言穢語把他後面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李鵬,鬧夠了沒有!”
應泊一聲厲喝,車裡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方彗悄悄轉頭觀察他的表情,又悄悄地轉了回去。李鵬吓得猛縮了下脖子,緊盯着重歸平靜的應泊:“你、你……”
這個面容明顯讓他記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他變得語無倫次起來:“不、不是……怎麼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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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好像很怕你。”
路從辜回到醫院,将一杯咖啡遞給走廊座位上的應泊:“熱的。”
“他不是怕我,他是怕再被送進看守所。在外面能花天酒地,在裡面挑剔點的可能連飯都吃不飽。”應泊聳肩,“方彗呢?”
“我讓她回車上小睡一會兒了。”
“你們應該不會常年都是這樣的工作強度吧?”
“支隊的話……很少。你也知道,一般的案子不會送到我們這裡來,都在基層消化了。”
“至于不一般的案子,基本一忙就是幾個月。”他繼續說,“我是前兩年專項行動的時候調進支隊的,有的案子到現在都沒結清。”
“看來都一樣,我們也是基層更忙一點。”
“之前沒少跟林勇超結梁子吧?”路從辜換了個話題。
“檢警協作多了,都難免嘛。他跟你說什麼了?”
“他什麼都沒說,我猜的。”路從辜很坦誠,“我不是他的直系領導,跟他打交道的次數不算多。我不喜歡他的為人和工作态度,你應該看得出來。”
應泊笑笑:“确實,我也不喜歡。”
兩個人并肩坐在一起,安靜的走廊裡,連吞咽的聲音都聽得格外清晰。末了,還是路從辜率先開口:
“為什麼會入這一行?以你的學曆和能力,應該會有待遇更好的選擇吧,我看律師都挺光鮮亮麗的。”
應泊聞言挑眉:“你已經調查過我的底細了?”
路從辜感覺他好像是誤會了什麼:“你們單位的公衆号和官網有你的信息和專訪,不需要刻意調查,全市十佳公訴人。”
“哦,哦,我給忘了。”應泊怔了一下,讪讪地笑笑,“那是去年拿的榮譽,不值一提的。”
“我隻能說……機緣巧合吧。不論是非訴律師還是訴訟律師,都需要争客戶争案源,表面上的光鮮亮麗很多都是包裝,背地裡其實一樣狼狽。我沒什麼野心,安安穩穩過日子就好。”
他沖路從辜眨眨眼:“而且,律師在法庭上容易被法官罵,公訴人就不會。”
路從辜似乎還想說什麼,科室的門在這時開了,打斷了他。護士攙着一瘸一拐的李鵬慢慢走出。
“你怎麼了?我們可沒打你,執法記錄儀一直都開着。”
“沒有沒有,屋裡那張床有點高,我把腿坐麻了。”
兩個人都沒有上前攙着他走的打算,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跟在他後面,看李鵬扶着後腰挪動身體一點點前行。等到拉開了一定距離,路從辜才問道:
“為什麼會這麼說?”
“有前科。”應泊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污蔑民警錄口供的時候打他,給人家氣得差點辭職。”
或許是藥物的作用,又或許是真的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再一次坐上警車的李鵬冷靜了許多,再沒聽見他那凄慘的嚎叫聲。然而一車人都眉頭緊鎖嚴陣以待的氣氛明顯讓他感到不自在,臃腫的身軀在後座一直扭來扭去,終于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應警官,我這是又犯嘛事兒了?”
“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應泊很無奈,“我是檢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