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跟蹤我們。”
警車駛出支隊約有半個小時,應泊蹙眉凝視着後視鏡,輕聲提醒路從辜。
路從辜也并非全無發覺。自從上了外環線,一輛黑色越野車似乎一直不遠不近地綴在他們車後,他幾次想要加速甩掉,在車流裡騰挪移轉,卻總能被對方追趕上來。
支走徐蔚然後,他們仍然選擇兵分兩路。這邊二人一同去詢問蔣威的母親,肖恩和方彗則走了另一條路前往益青區交警大隊調取事故檔案。路從辜斜睨了那車一眼,問:
“我才剛參與,就被盯上了,你之前沒少被跟過吧?”
“還好。我一個人能做的很有限,還不至于讓他們忌憚。”
應泊打開車窗,手指有意無意地敲着窗框,趁路從辜拉開距離的空當,他暗暗記下來那車的車牌号,道:
“應該是套牌。”
起初路從辜以為隻是巧合,或許對方恰好選擇了與他們相同的路線。但那輛車總是能在路從辜變換車道或減速時迅速做出反應,這就讓他很難不起疑了。
他聯想到方才應泊對那位檢察官助理客套又戒備的态度,心下了然,問:
“出内鬼了?”
“也不能算是内鬼,才來沒幾天,我想大概警告大于監視。”應泊也明白他問話的意思,無謂地搖搖頭。
事已至此,甩掉麻煩的尾巴才最要緊。路從辜迅速掃視了一下車内,确認所有裝備都在觸手可及的位置,随後按下方向盤上的按鈕,車輛的音響系統保持靜音,隻留引擎低沉的轟鳴。
“坐穩了。”
不待應泊回答,他便輕踩油門,緩慢提高車速,同時側眼觀察後視鏡,留意跟蹤者的反應。
果然,随着車速爬升,那輛車也毫不猶豫地加速跟上,距離再次被拉近。前方不遠處的有個急轉彎,路從辜心中暗自盤算,陡生一計。
他緩緩減速,而跟蹤者似乎也放松了警惕,車速略有降低。就在這一刻,路從辜猛踩油門,警車一如脫缰的野馬,沿着彎道疾馳而出,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嘯叫聲。
應泊身子向後一仰,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唔——”
後視鏡中,那車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速打了個措手不及,短暫的遲疑後,開始極力追趕。路從辜關閉了導航,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左突右沖,而跟蹤者似乎也發覺了他的意圖,不斷變換車道和車速,還打開了大燈,有意将他們驅趕到固定的路線上。
然而,一個紅燈攔住了路從辜的去路。三個車道都有車輛擋在前面,任憑他如何鳴笛示警都不肯讓開,路從辜隻好老老實實停下來等待。
就在車内二人都焦躁地觀察後車動向時,那車竟絲毫沒有刹車的意思,直直撞了上來,巨大的推力将他們的警車撞出數米遠,幾乎碰上前車的車尾。路從辜下意識地踩住刹車,所幸二人都系了安全帶,雖然還是結實撞上了方向盤和安全氣囊,但好在都沒有大礙。
“沒事吧?”應泊首先查看路從辜的情況,而後解開安全帶下車,雙手叉腰踱至車尾。
“……瘋了嗎?”
警車後保險杠已經凹陷進去,尾燈碎片散落一地,車牌也因為撞擊而彎折。黑色越野車的引擎蓋微微隆起,中央部分凹陷下去。前保險杠完全脫落,露出了保險杠後方的冷卻系統和部分發動機組件,大燈雖然還亮着,但左邊的已經破裂,車标和車牌同樣扭曲變形。
兩車之間,一條明顯的刮痕橫跨路面。後車仿佛對事故無動于衷,司機仍舊坐在車裡,連車窗都沒打開。應泊心下一股無名火起,走上前去,大力敲打着車窗:
“下車,沒看見追尾了嗎?”
隔着防窺膜,應泊也能通過那隐隐的影子看出車主體型壯碩,剃個寸頭。他旋即在腦海中搜尋符合特征的可能人物,卻是半點頭緒都沒有。
雙方僵持半晌,等到應泊耐心将近耗盡,車主才打開車窗,賠着一張笑臉:
“抱歉抱歉,開車的時候走神了——沒受傷吧?”
吊梢眼,懸膽鼻,滿臉橫肉,左臉一道疤,确實沒見過。應泊故作不經意地向車内望去,算上駕駛室内的司機,車内總共三人,俱是一身不懷好意的煞氣。副駕駛的男人大約二十歲出頭,沉不住氣,目光不住地遊移,恰好與應泊審視的淡漠眼神碰個正着,立刻警覺地收回右手覆在腰邊。
是刀嗎?
應泊眼神一凜,心知現在不是跟他們糾纏的時機。他回轉身子,向警車高聲道:
“從辜,引擎沒問題吧?”
見他久久沒有回到車上,路從辜也開門打算下車,一條腿才邁出來,便被應泊一個眼神攔住。他一手撐着車門,回答說:
“沒問題,還能起步。”
“我已經給交警隊打電話了,應該馬上就到。”司機倒是一改方才跟蹤時的嚣張氣焰,下車拉着應泊賠禮,“确實是我們的問題,我道歉,您說怎麼賠我們就怎麼賠,都聽您安排。畢竟撞的是警車,我也擔心萬一處理不好,後續還有麻煩。”
伸手不打笑臉人,應泊固然憋了一腔火氣,此刻也不好再發作。他不動聲色地甩開司機的手,習慣性地指揮道:“去把警告标志擺上,再把駕駛證和行駛證交給我們過目。”
不知為何,交警隊出警速度比他們預料的慢了許多,硬生生拖了将近一個小時還沒抵達現場。應泊等得心焦,那越野車上的三人卻越發地好整以暇,坐在車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以至于應泊甚至産生了一種莫名的直覺——他們就是在故意拖時間。
路從辜反複端詳着司機的證件,心中若有所思。半晌,他遠遠呼喚應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