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沒發現?”
路從辜怔了一下,局促地想抽回手,卻被應泊按住,他不由得失笑道:
“小傷而已,待會兒去挂個号包紮一下就好。”
“你會老老實實地去挂号?”
言語間,應泊已經拆開了碘伏藥水,用棉簽蘸取一點塗在傷口上。他動作極輕柔,頭頂的白熾燈光打下來,卻照不進他眼底那片深邃的寒潭,叫人實在參不透他在想什麼。
很熟悉的側顔。十三年前,同樣在醫院,他也是這樣認認真真地幫自己上藥。那時候他還穿着望海一中松松垮垮的校服,為了自己特意向班主任撒謊請了半個多月的晚自習假,放學後踩着單車風風火火地趕到醫院,把書包随意地往病房地上一扔,再——
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已經十三年了,時間是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被世故的沙礫打磨了這麼久,他們都不再是當年一張口就是永遠的愣頭青了。
連風都闖不進來的靜谧中,應泊忽地開口:
“對不起。”
路從辜一時看得入神,聞言頓時一愣:“……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讓你跟我一起涉險。”
嘴上在道歉,應泊卻始終沒擡頭,很沒有一副道歉該有的樣子,更像是……試探。
“你……”
路從辜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如果一定要客套的話,還是說謝謝吧。”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應泊擡起眼,定定地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才終于笑了出來:
“好,那就謝謝你,路警官。”
應泊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你身手真的很好。”
“怎麼,第一天認識我嗎?”路從辜自然而然地倚在座椅靠背上,“對了,我已經委托溫隊鑒定DNA了,包括那份精斑,預計三到五天就能出結果。”
似乎是因為話題又回到了案件而有些落寞,應泊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後才笑笑說:“謝謝,如果沒有你幫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空了半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問:
“你下午提到的605爆炸案,又是怎麼回事?”
“還記得那天在平舒大隊詢問李鵬的時候,他所說的那個将近爛尾的‘阜城’項目嗎?605爆炸案正是因為各方争奪這個項目引發的。死者遇害時恰好是招标單位負責這一項目的幹部,因為不肯暗箱操作,出行時被炸死在私家車裡,屍骨無存。”
路從辜頓了頓,接着說:
“據我們調查,兇手一共有兩人,一個已經被判處死刑,一個還在逃。下午追尾我們的那個司機,就是兇手的下線之一。我當時訊問過他,但因為證據不足,你們單位最後沒有批捕這個人。”
聞言,應泊沉吟許久,說:“我聽說,這個案子當時差點按意外處理,是你力排衆議,才發現了蛛絲馬迹。”
“也不能把功勞都算在我一個人頭上,除了我,也有很多民警提出異議。兇手反偵查能力非常強,車輛損毀嚴重,現場幾乎沒有留下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我們在鐵皮堆裡一連找了好幾天,才找到了定時□□。”
他直視着應泊的眼睛,壓低聲音說:
“而現在,605爆炸案的勢力又開始阻止我們調查紹青村奸殺案和蔣威犯下的那起搶劫殺人案。我想,不太可能是巧合吧?”
應泊也回望着他:“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605爆炸案、搶劫殺人案以及栽贓誣陷馬維山的幕後主使,很有可能是同一股勢力,對嗎?”
路從辜沒有出聲,算是默認。雖然傷口已經包紮完成,但應泊還是沒有放開他的手,他也一直放任自己的手搭在應泊的腿上:
“我很好奇這個馬維山的身份和過去。看案卷,他入獄前隻是一個小學老師,為什麼會惹上這麼大的麻煩?”
“具體的原因,也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我曾經套過他的話,但他一直避而不談,我也沒辦法。”應泊歎了一聲,“等到結案之後,我會把他約出來單獨聊聊,他手上很有可能還有我們沒掌握的線索。”
吱嘎一聲響,搶救室的門被推開,醫生走了出來,二人一同迎了上去:
“大夫,人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