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晦的身手他是知道的,顧晦也沒有刻意去瞞着沈穆。
但……
人大多會同情弱者,沈穆也不例外。
顧晦許是因為這些年的委屈,一看見顧知行就忍不住,這才出手打人。
顧晦抿着嘴仔細給沈穆系披風的帶子。沈穆手笨,寫字彈琴都可以,但一涉及到什麼手工活,那簡直沒眼看。
“快跟知行道歉——”沈穆看向顧知行,輕聲道:“知行,你也聽見了,是二皇子情急之下失了手,并非故意。這樣你看好不好?原是因為我才發生了後來的事,我來道歉便罷,還請你不要怪罪。”
“請殿下恕罪,一切是臣下的過失。”
顧晦咬緊了牙根,沈穆側身擋住了他,反手揉了一下他的頭。
——明明是顧晦先出手傷人,傷人者沒吭聲,沈穆開口訓了傷人的那個,叫他道歉,卻又不等他開口,寵着護着,自己先請罪,好堵了受害人的嘴。
顧知行暗暗捏緊了拳頭,強笑着說沒事。
母後說得沒錯,顧晦不能待在沈先生身邊。
顧晦剛才叫沈先生什麼?老師?
他不配。
沈先生的學生,隻能是他顧知行。
·
待沈穆上完藥、換完衣裳,正等着柳絮擺飯的時候,就看見顧晦轉進屏風裡把他剛換下來的衣袍抱出來往外走。
恰巧柳絮進來,一看這情形就叫住了人,好奇問道:“衣裳放在那裡就好了,我等會兒來收拾。二皇子,先吃飯吧。”
顧晦搖搖頭徑直往外走,沈穆把人叫住。
“先吃飯吧。”沈穆拿過小碗給顧晦舀了一碗湯,“湯要涼了。”
顧晦抱着衣服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站在沈穆身邊,沈穆淡淡看他一眼,又轉過頭繼續盛湯,不解道:“都是髒了的衣服,你抱這麼緊做什麼?還不去放下,淨手吃飯?”
柳絮和硯石都往這邊偷瞟。
沈先生和二皇子自回來之後兩人的氣氛就怪怪的,尤其是二皇子……其中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也好奇得緊。
顧晦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來。
沈穆看了好笑,柳絮上前把衣服拿走,一下還沒拿動,稍用了一點力氣才取走。
“你先無緣無故打了人家的手,然後站在這裡自己委屈。”
沈穆轉過身去,擡手揪了一下顧晦的鼻子,顧晦皺着臉想要把沈穆的手拂開,卻又在觸碰到的瞬間改了主意,兩隻手一起把沈穆冰涼的指尖握在掌心暖着。
沈穆對這倒沒什麼反應,隻覺着這孩子别扭又傲嬌,怪好玩的。
他繼續說道:“我雖讓你與他道歉,但到底沒讓你真的把話說出口,已經是偏袒于你,可你這樣不說話暗自憋氣,還奇奇怪怪抱着我的衣服往外走,是要做什麼?”
顧晦蹲下身來,往前又蹭了兩步,柳絮拉着硯石出去,順帶把小貓也帶走了。
顧晦把頭擱在沈穆的膝蓋上。沈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見他糾結了不到兩秒,把頭拱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顧晦嗅着鼻間濃郁的清淡香氣,心頭的郁躁一下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讨厭顧知行。”
“嗯,我知道。”沈穆掙開了顧晦的手,顧晦不依不饒地牽過沈穆另一隻手握着。沈穆把手抽開,顧晦偏要抓住,漂亮的鳳眼可憐巴巴的看人,看得沈穆沒忍住偏頭笑開,擰不過他,便由着他去,剩下一隻手一下一下順着顧晦的馬尾,輕聲安撫道:“你有這種情緒非常正常,但是今日,你不該動手打他的。”
顧晦知道自己不該,可他不後悔。
他把沈穆看得很重,沈穆已經在他劃定的圈子裡了,決不允許他人染指。
顧晦悶悶道:“我不喜歡他碰你。”
沈穆頓了一下,無奈點點顧晦的眉心。
“所以方才你抱着我的外袍,是想要做什麼?”
顧晦心虛得不敢說話。
沈穆掙了掙手,顧晦一下抓緊。
沈穆堅持,用了點力,這才聽見某人悶悶道:“拿出去,洗幹淨。”
沈穆:“……啊?”
顧晦堅持道:“髒了,要洗幹淨的,我會洗衣服。”
沈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揉揉顧晦的腦袋。
小孩的占有欲還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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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一處普通的小院。
一位美貌的婦人急急忙忙帶着幼小的孩子往外走,平時常來往的村婦不由問道:“華娘子,這麼着急的去哪啊?”
香芸背着厚重的包袱,正蹲下身把女兒抱起來,她低着頭,将臉上的驚慌和不安全都掩下,再擡起頭起身時,一切如常。
“張嬸,我女兒受了風寒,咳得難受,聽說京中來了一位看小兒科極好的大夫,正要帶她去瞧瞧。”
張嬸伸長脖子看了看院子,見院子空蕩,想多嘴再問時,香芸已然匆忙點頭抱着孩子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