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捂着散開的衣襟，嘴唇嗫嚅了幾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本來就是我答應的事，沒什麼好生氣的。”沈穆咳了兩聲，拍拍顧如珩的手，“我去……我去後邊把衣服穿好。”

聲音越來越低，顧如珩有些分不清楚這人有沒有因為羞意上升為惱怒，擔心地去看，偏偏沈穆一個勁兒的躲着，就是不肯。

顧如珩勉強能看見人雪白的側臉，然後就被沈穆擡手遮擋着，袖擺墜落，嘴角不正常的紅被遮掩住，沈穆晃了晃頭，扶着顧如珩的手臂站穩。

沈穆不讓顧如珩進去，顧如珩就在門口等着。

——所以他不知道，沈穆剛關上門就嘔了一口血。

沈穆怔愣着看着手帕，不知該作何感想。

……第一反應是幸好沒當着如珩的面吐出血，不然非得把人吓死不可……不吓死也得吓嗯……咳咳。

第二反應則是，他是沒怎麼認真對待這具身體不錯，但這段時間已經算是被如珩養着很上心了，為什麼會突然嘔血？

他想起莊老太醫臨行前的話，莊老太醫讓他最好不要再回京城，極力勸他退出朝堂，留在蘇州。他老人家很願意長住沈府，隻要沈穆肯靜心調養，日日針灸，再好生養上三五年，就還有辦法挽回。

……

胸口火辣辣地泛起疼痛，沈穆把染血的手帕丢進炭盆裡。

這具身體，是不是早就要到強弩之末了？

想到那年他情況最不好的時候，太醫都說病入膏肓無法回轉……沈穆敲了敲011：壹壹，你是不是把能量偷偷挪來支撐我的身體了？

011撓着竹球的爪子一頓，幹笑：啊哈哈，穆穆，你知道了？

011：沒有挪很多，就一丢丢~

沈穆蹙着眉：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能量有多少他大抵心中有數，可他居然沒有發覺011挪了能量，這不正常——除非是壹壹篡改了數據。

011低頭：就是幾年前，壹壹趁着大反派找來雪蓮入藥的時候，偷偷挪了一些能量進去，你當時注意力都在大反派身上的傷，就沒注意到這些，這事兒就瞞了過去……你那個時候太虛弱，經常暈倒、嘔血，壹壹沒辦法坐視不理的……

011刨了一下地：後來壹壹就趁着你服那些加入雪蓮的藥丸的時候時不時挪一點，之前你嘔血，壹壹一下就挪多了，差點超過了警戒線，壹壹怕你會發現，就沒敢再多挪……停到現在。

終于耗盡了。

員工沒完成任務收集到一定能量脫離不了小世界不錯，但011怎麼忍心讓沈穆拖着渾身上下都疼痛不已的身體勉強活着呢？

他們沒辦法脫離世界，快穿局也時常失去聯系，無法強制脫離……011就趁着沈穆沒注意，挪動了不少能量撐着這具早就千瘡百孔的身體。

沈穆靜默着，摸了摸小貓的頭。

看來那雪蓮并沒有傳說中“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他能活蹦亂跳到現在，大部分應該都是系統的功勞。

不然他不會一夜之間突然好起來，靈丹妙藥也沒有這麼快的，藥物起效總有時間，系統能量卻不用——多年困惑終于解開，看來就算是那顆種子種不出來雪蓮也沒有關系了。

沈穆溫聲道：讓你擔心了，是我不好。

011拼命搖頭：穆穆很好~是壹壹沒有給穆穆找到一具好的身體，是壹壹不好。

所以他現在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甚至需要系統的能量支撐才能維持表面的正常。

還有三年，他應該撐得住，就是怕瞞不過如珩。

“咚咚咚——子甯，你換好衣服了嗎？”

沈穆：“沒有，再等一會兒。”

他關了意識空間，還好，剛才把衣服胡亂披起來了，壹壹沒看出什麼異樣。

顧如珩這個壞東西把章蓋到了側腰上，沈穆扭着腰去看那痕迹，紅與白對比鮮明，他現在真是年紀大了，搞不懂年輕人在想什麼，蓋章蓋到身上來……真是想得出。

無奈地搖搖頭，随手拿了中衣去蘸了茶水，一點一點費勁擦掉。

顧如珩、小混蛋。

沈穆抿着唇，忍着羞去把它弄幹淨。

這樣鬧過一回，如珩應該不會再東想西想了……他也算是卸去了心頭沉甸甸的包袱，之後，他可以毫無保留而不是帶着愧疚去喜歡如珩了。

計劃也要提前，他對顧知行的考察要盡量提快速度下個定論才好。

顧知行這兩年下來，性格變化很大。那次立儲無疾而終之後，素英就沒跟在他身邊了，沈穆原以為顧知行會松快一些，後來卻發覺他似乎更加緊繃，盡管是笑着的，但總覺得他的笑浮于表面，含着陰狠。

沈穆把弄髒了的中衣丢到小床上，拿了一件新的衣服來。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過于主觀，如珩在他身邊久了，他産生了偏向——這樣對兩個青年都不好。

“咳咳，咳咳咳！”

沈穆掩着唇悶咳，好在這次咳嗽沒那麼劇烈……撐着膝蓋站起來，披上之前的青色外袍，站定掃視一圈，發現炭盆裡的手帕已經燒成灰了，這才拎着弄髒的中衣推開門——顧如珩迎上前，沈穆兇兇地把衣服砸向他。

“你造的孽，你來收拾。”

顧如珩看着那中衣上染的紅色濕迹笑出了聲：“是，我一定親自洗幹淨！”

然後收藏起來。

沈穆無語地搖搖頭，徑自出門去，顧如珩跟上，去牽他的手。

燦爛的陽光洋洋灑灑地為兩人披上一層金邊，顧如珩看着沈穆霜白失去血色的側臉，心下不明揪緊。

雪蓮制成的藥丸将要用盡，下一朵雪蓮又在何處？

他要如何，才能留住沈穆，保沈穆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