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隽淚光閃爍,鄭重點頭道:“師尊的話,徒兒記住了。”
九天玄女沒有說的是,龍耀祖其實是夷無老君最寵愛的弟子龍晨。
自己禀告天帝後,天帝的反應正如自己所想勃然大怒。可是面對夷無老君最心愛的弟子,天帝雖想重重懲罰他,可礙于夷無老君苦苦求饒的臉面,還有衆神仙為之動容的求情,天帝也不得不給了夷無老君一個面子。
所以判決的結果是:龍晨隻需在留仙梯鬼道處待千年便能釋放。
這樣的結局,九天玄女早有預料。
聽到他們暗暗舒了口氣,她凄然一笑。
天界神仙啊,嘴上說着仁義公正,對待自己人可謂是寬容至極。至于那些因龍晨而遭殃的凡人,也在他們自作主張中換來下一世仍能當人的資格。
這就是補償,這就是天恩!
而揭發這一切的她,卻被隔在衆神仙身後,沒有發言的餘地。
那一刻,浮遊仙子的話再次萦繞在自己心頭:“你已經選錯了一次,還要選錯第二次嗎?”
她默默閉上眼睛: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做選擇了。
可是王隽還能做出新的選擇。
所以在歸來後,她也遲遲沒有告訴王隽天帝的判決。可她沒想到,王隽竟然親手處決了那龍。
如果天上的神仙知道龍晨的死與王隽有關,她今後在天界,如何還能前進半步?
九天玄女悲哀地想:自己的徒兒再也不能因為正義而付出代價了。
“師尊,您剛才好像沒說,天上跟龍耀祖共謀的神仙呢……”
九天玄女臉色一僵,“……為師查到了,但是不能告訴你。”
“師尊要當謎語人呀?”她不滿地嘟囔,随即瞪大亮汪汪的眼睛,“您悄悄告訴我,我保證不說出去。”
九天玄女點點她的腦袋,語氣中似無奈似警告:
“王隽你記住:為一己私欲偷下凡間的,不是神仙,而是妖魔。而神仙永遠不會和妖魔同流合污。”
王隽納悶道:“師尊都把我說糊塗了。就憑龍耀祖在人間是半人半神,他怎麼可能自己做那麼多事?”
天界一定有内應為他隐匿太陽,為他掀起人間的災難,為他為所欲為大開通道。說是沒有神仙與他同謀,她自然是不信的。
莫非這神仙來頭太大,師尊也不能說嗎?
王隽腦海電光閃現,喃喃道:
“師尊,您的意思是……龍耀祖死了,他就成了背黑鍋的,誰都可以将髒水潑給他。而天界與他為謀的神仙不會受到懲罰?”
九天玄女不語,自己已經透露太多,無論王隽說得正确與否,自己也不能再解釋了。
看到她默許自己的解讀,王隽揮起不忿的拳頭:“這不公平!”
“是不公平,可這是現實。”九天玄女歎息,“不論是人間還是天界,反抗都不是容易的事。”
“可天帝不是最仁德最公正的存在嗎?難道他也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面對她的質問,九天玄女不知該如何回答。
也許王隽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天帝之所以是天帝,是因為衆神推舉,而非人心所向。
天帝的立場,自始至終都在神仙這一邊。
人類等到的正義,不是神仙的公正,而是仁慈。
“師尊,您怎麼不說話了?”
王隽現在如求知的孩童,正等待自己的回答。可她怎麼忍心戳破這孩子曾堅信不疑的一切?
“王隽,有些道理為師不能再說,需要你親身經曆才能領悟。”
果然,她聽後顯得很失落。
王隽苦笑一聲:“師尊,您不說便不說了,何苦開始賣這關子?”
如果自己知曉一切,無所不能就好了。
她一直渴望權力,想要改變人在輪回的命運,想要凡人再不受蒙昧之苦。她在地府超度亡魂,希望他們來世因善因而得善果。
甚至她在想:甭管是選擇天帝還是西王母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誰能為自己開出最大的權限,能讓自己憑本心做事。
因為她默認了天界雖有勢力湧動,可神仙終究是良善的。
隻要自己以為度化衆生為由,總能讓他們為自己行個方便。
可是師尊的沉默令她猶豫了。這讓她不禁再次回想起與師尊初見,她所說的那番話:
“天界從來不是清淨之地……”
王隽甩了甩頭,她不想從别人口中獲得答案。
天界到底是什麼模樣,她得自己親眼見證。
但如果天帝并非所想的那般公正,那麼她能不能取而代之?
她為這大逆不道的念頭打了個冷顫。
強壓下的這一念,不知不覺地紮進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