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落地金絲鳥籠裡的鹦鹉已經被她的動靜驚醒,此刻正歪着腦袋,于無聲的黑暗之中凝視她。
鳳頭鹦鹉的眼瞳外粽内黑,像極了人眼。喬韻芝越看越覺得盯着她的這隻鹦鹉無論花色還是姿态都與杜文凱的母親官淑蘭很像。印象中她總是一身純白繡綠萼梅花旗袍,看向她的眼神永遠那麼冷漠。
“你說話呀。”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吓得她“啊”地叫出聲,側身撞到高幾上放置的古董花瓶,差點摔下來。
“你說話呀。”
借手電筒的光,她這才看清楚,說話的是離她不遠另一個角落籠子裡的鳳頭鹦鹉。那是一隻黃色的鳥,它連着說完兩句之後同樣歪腦袋看向喬韻芝,仿佛在等待她開口。
都說鹦鹉會學主人說話,或許曾幾何時,杜老爺也是這樣對着這隻鹦鹉,不停地叫它“說話呀”。
她對着鹦鹉做出噤聲手勢,穩定心神後走向書房。
就在她走到書房門口,手已經扭開門把手的瞬間,她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目光顫悠悠從書房深木色大門上挪移開來,她看見了走廊盡頭空空如也的金屬晾衣架。
上面的霓裳羽衣和銅鳥首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剛才她聽到金屬倒地的聲音就是這個嗎?
一股密密麻麻的恐懼感像螞蟻一樣爬上她的後背,身後空曠的走廊仿佛在這一刻擠滿了她看不見的東西一樣,因為她沒有回頭而變得不可預測。
她想也不想,立刻打開書房門鑽了進去,關上門之後恍然想起霍茂謙就住在對面,于是停在門口好一陣,等确定門外沒有聲音才開始在書房裡四處尋找起來。
白天的時候她已經觀察過這間書房,大門正對着窗戶,往外看出去是花園和不遠處大鐵門;東西兩側都是頂到天花闆的書架,上面密密麻麻放滿各類書籍,但大多都蒙上灰塵,無人問津。
她打着手電在屋子裡掃一圈,最後在那張又大又高的書桌上停下。
抽屜一一拉開,許多文件都被打開亂翻過,看來杜家人在杜老爺死後也來翻過幾次,興許是為了尋找所謂的遺囑。
四隻抽屜和兩隻小櫃子翻完,她悻悻然關上,站起身來剛好看到面前站着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
“啊!”
她吓得徑直倒在書桌後的靠背木椅上。
手電掃過黑影,霍茂謙似笑非笑的臉出現在眼前。
“你在找什麼?”
喬韻芝捂着胸口,心有餘悸地盯着他看一陣,稍稍平複心情道,“一張合照。”
“文凱有一次帶我去仙樂斯跳舞的時候,身邊朋友給我們拍下一張合照,我想帶走,留作紀念……或者是他的單人照也可以,終歸讓我有個念想。”
“這樣啊。”他表情瞬間變得溫和,仿佛剛才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隻是她的錯覺,“那你找錯地方了,這是杜老爺的書房,文凱兄的照片應該不會放在這裡。”
“是嗎,”她随口附和着,從書桌裡走出來,與他面對面而站,“抱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睡覺了?”
“沒關系,事多冗雜,我也睡不着。”
她想起門口的雕像,“對了,你進來的時候看見沒,門口的雕像不見了。”
“怎麼會?”男人十分自然地牽過韻芝的手,帶她到門口,用手電照向走廊盡頭,黃銅色的黃鹂鳥首和五彩斑斓的羽衣就站在紅金相間的牆紙下。
“這不是好好在這裡嗎?”
她又拾起那抹害羞的笑,“大概是我眼花了。”
她抽回手,霍茂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唐突,卻也不道歉,隻是意猶未盡地看着自己空置的掌心,末了慢慢合攏。
“喬小姐不用怕這些鳥,它們很可愛的。”
“是嗎?我倒覺得有些吓人。”
霍茂謙又故意牽起她的手,主動帶她從書房西邊小門走到花園,打開其中一隻鳥籠将裡面藍白漸變色的牡丹鹦鹉抓出來躺在掌心,遞到小姑娘面前。
“你看,它可以像貓貓和狗狗一樣貼着你、粘着你。”
被叫醒的牡丹鹦鹉還有些迷糊,兩隻爪子朝着天上,尾巴略微翹起十分享受的模樣。喬韻芝大着膽子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柔順觸感讓她放下心來。
“好順的毛。”
霍茂謙順勢将鳥兒遞到她掌心,自己又放了一隻更大些的鳥出來站到他肩頭。
這是一隻會說話的鹩哥,月光照在它黑色背羽上,猶如絲緞一般光滑。
“煩死了”、“煩死了”,它突然開口罵人,霍茂謙和喬韻芝先是一愣,接着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确實有意思。”
說話間,喬韻芝手裡的牡丹鹦鹉突然醒了,撲騰着翅膀想飛,吓得她趕緊雙手捧到霍茂謙面前,男人也趕緊伸出雙手接住。
他的手掌很大,幾乎将韻芝的手完全捧在手心。微涼的手背貼在他滾燙的掌心,等她反應過來,兩人的臉已經靠得太近,她甚至能感覺到男人眨眼之間帶起的微風。
鹩哥最是個機靈的鳥兒,站在霍茂謙肩頭添油加醋,“親個嘴”、“親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