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芝,你在開玩笑是不是?你說話呀……韻芝!韻芝!你們放開我,我不驗血,我不驗!”
喬韻芝面不改色,平靜地看着男人被警察帶出去。
随着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漸行漸遠,喧鬧的杜公館又再一次歸于甯靜。
王天行離開之前轉身看她,眼中是難以言表的複雜神色。
“我早該在第一次被你套話的時候,就察覺到你其實很聰明。”
女人移開目光,長睫低垂掩蓋住她眸子裡淡淡的憂傷,“我倒甯願我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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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杜公館後山。杜伯威的棺椁從墓地中擡起,送往法租界家事法庭。
已經入土為安的人以這樣的方式被打擾,周圍卻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或者哭泣出聲。
他所有的家人都已經不在這裡。
七日之後,檢測結果揭曉:霍茂謙與杜伯威無血緣關系,杜伯威真正的孩子是喬韻芝,鑒定結果最終确定兩人親自概率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支持被喬韻芝與杜伯威之間存在生物學親子關系。
消息一出,全上海嘩然。
所有人都在猜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有人說霍茂謙和喬韻芝是一對苦命鴛鴦,兩人攜手上演這一出複仇大戲,為的就是向杜家報仇,奪回屬于他們的一切。
也有人說喬韻芝是真正扮豬吃虎的狠毒女人,她為了複仇先後不惜利用自己親哥哥杜文凱、年輕的律師霍茂謙,為她所用,就連警署王探長都成了她裙下臣,甘願東奔西走,設圈套抓捕杜伯佑和杜玉琴,不惜一切替她賣命。
可惜這些精彩的坊間傳聞和報紙期刊,霍茂謙如今都接觸不到,也無緣知曉。他像失了魂的行屍走肉一樣在牢裡待了整整七日,等待他的将是一切塵埃落地之後的上庭審判,和餘生數不盡歲月幾何的鐵窗生涯。
這期間他也在監牢裡見到過杜伯佑,對方知道他入獄的原因之後隻是冷笑,當晚他就被人蒙上被子揍了一頓,若不是獄警及時趕來,他恐怕還要多折兩根肋骨。
杜伯佑被指控教唆殺人,一旦判刑輕則十年以上,重則無期徒刑,至少三年以内不得假釋不得保外就醫;杜玉琴雖然殺錯了人,但主觀意願上仍然是犯下故意殺人罪,也将面臨至少十年以上的牢獄生活。
至于霍茂謙,由于那份最有力的假體檢報告和毒速效救心丸都沒有找到,霍茂謙拒不承認筆記本上“無精症”三個字與杜家滅門案有關,無法成為給他定罪的第一證據,加上之前的謀殺未遂和自導自演綁架案,最多隻能告他藐視警察、報假案。餘下諸多罪證,遇上一個律師犯人,王天行恐怕還有很長的時間藥花在打官司上面。
霍茂謙坐在探視室冰冷的凳子上,看着獄警把門打開,王天行和喬韻芝出現在門口。
這是他苦苦哀求獄警數次,請求與喬韻芝見一面的結果。
沒有了優渥的生活與裁剪得體的西裝,清瘦的男人看上去依舊俊朗,隻是沒什麼精神,眼中總帶着若有似無的哀怨,顯得死氣沉沉。
看見喬韻芝隔着桌子在他面前坐下,霍茂謙渴求地看向王天行,随後喬韻芝也給他遞了個眼神,王天行便帶着獄警一同離開,隻留下兩人在探視室裡。
“好久不見,你繼承遺産的手續辦完了嗎?”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喬韻芝想起王天行曾告訴他,他前幾天被杜伯佑找人打斷了肋骨,現在每說一個字都疼。
“辦完了。”
“以後出門記得請個保镖跟着,上海如今不太平。”
“我知道。”
“杜伯有一部分财産還留在哈爾濱,你需要找個信得過的人跟你一起去一趟,當面查清,才不會讓人鑽了空子。”
“好。”
“他名下公司結構有些複雜……”
喬韻芝突然開口打斷他,“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男人旋即閉口,久久地凝她,半晌才又開口道,“是什麼時候盯上我的?”
早猜到他會問這個。
她挪了挪腿,直截了當答道,“半年前。”
“怎麼會選中我?”
“我從你的體檢報告上,發現你的生日和我隻差十天,且你是個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