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這麼早就盯上他了。
霍茂謙想起自己半年前入職平和律所的時候,就是在聖心醫院做的體檢。而她在體檢科工作。
“原來如此……那,那塊懷表又是怎麼回事?”
說起這個,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被霍茂謙捕捉到。
“我選中你作為目标之後,就找了個機會,跟着去孤兒院做義務體檢的醫生一起去到你曾經待過的孤兒院,隻是花了幾塊花生糖,就讓兩個孩子帶我找到檔案室,查找到你來到孤兒院的時間,和當年負責照顧你的修女的名字。之後我找人把懷表送回孤兒院交到瑪麗修女手中,聲稱這是一個窮困潦倒者當年路過孤兒院的時候,從裝着你的籃子裡把懷表偷走的無奈之舉。如今脫離窘困,隻想将此懷表物歸原主。”
“所以,我之後會認識杜文凱也是你牽的線?”
“嗯。他那時候正好在替杜伯威尋找他可能存在的私生子弟弟,于是我從中牽線,讓他故意接近你,并提出要讓你和杜伯威上家事法庭驗親。”
“然後你把我和杜文凱的血換了?”
“沒有。讓杜文凱也抽出一管血來,他肯定會起疑,所以一開始就是用我自己的血。在杜文凱拿到你和杜老爺的血之後,我以認識家事法庭的護士小敏為理由讓他把樣本交給我,然後将你和我的血進行調換,送去檢測。”
他的韻芝真聰明。
男人心裡升起一股苦澀的甜蜜,喑啞着繼續開口問道,“所以,當初在杜公館第一次見面,落實滾下将你砸傷的戲碼全是假的。”
“差不多吧,”她将碎發撩至腦後,這個動作在男人眼裡妩媚極了,“落石是我自己安排的,為的就是留在杜公館裡。當時王探長帶着你我到半山腰找線索,那枚鞋碼較小的腳印是我留下的。我原本想栽贓給杜三太太,但想起她那天穿的是高跟鞋,所以沒有出聲。”
“你想留下的原因是什麼,不怕我殺了你嗎?”
她擡起頭直直地看向他,眼裡是說不出的複雜,“原本我做這些事,隻是想讓你以私生子的身份進入杜家,将杜家攪個天翻地覆,或者與杜文凱兄弟相争,并沒有指望你能一次性把他們從根本上解決掉。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就需要找個理由在杜公館留下,方便我找到你殺人的方法。”
“你是在誇我嗎?”
見她不說話,霍茂謙笑得溫柔,“早在知道你沒有懷孕的時候,我就很後悔當初竟然對你動了殺心。現在知道當初那個想殺你的人是我,你會生氣嗎?”
“我早知道是你。”
男人心裡咯噔一下,“什麼時候?”
“葬禮當晚。我聞到霓裳羽衣裡面那件白色綢緞上的氣味,和你當時沖進來抱住我,懷裡的味道一模一樣,我就知道兇手是你。”
原來她這麼早就知道了,而他還像個小醜一樣在她面前繼續演戲。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可笑?
“所以那時候,你的父母也早就知道你的計劃?不對,那對夫妻不是你的父母。”
“嗯,他們是我姑姑和姑舅。”
回憶不斷在腦海浮現,他後知後覺才察覺到,當初與喬韻芝所謂“父母”見面的那幾次,他的确沒有聽到那對夫妻叫喬韻芝“女兒”,反而是她在不停地喊“爸”、“媽”,像是在提示他們什麼。
“那你還願意跟着我回家,讓我去安全屋找你,不怕我再對你起殺心嗎?”
喬韻芝稍稍後仰,背靠在椅背上,與霍茂謙拉開距離說道,“和你在馬路上,差點被杜二爺派來的殺人從馬路邊推下去被車撞死那次,我意識到不能坐以待斃。那時候剛好你也在查我,向醫院同事打聽我懷孕的事情。所以我偷偷去了一趟杜二爺的公司,以詢問的方式告訴他,我準備立刻就做羊水穿刺,繼承家産,然後打電話把你找來。但是那時候我意識到,比起拉你做替死鬼,倒不如讓你進一步确定我沒有懷孕之後,成為我的盟友,一起對抗杜家兩姐妹。所以我後面又找來了小九,同時假裝不知道你賭錢的事,繼續和你在一起。”
真是心腸歹毒的女人。
霍茂謙臉上僅剩的笑容消失,忐忑道,“這件事你又是何時發現的?”
如果單憑那兩張銀行取款存根,應該不會直接聯想到他賭錢這件事。
“那兩張存根是一方面,還有潑在你辦公室門口的紅油漆。雖然當時你不準我去看,但我來上海也有半年多了,自然知道什麼情況才會被人潑紅油漆。再加上,你還告訴我,你曾因為打牌出老千被修女責罵,我順着柴哥和虎七的線索,一問就問出來了。”
喬韻芝毫不在意,雙手環在胸前繼續說道,“包括你自導自演的綁架案,我也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如何知道的?”
“手槍。你被抓走之後,我立刻檢查了病房裡所有的抽屜,發現我當時給你防身的那把勃朗甯手槍也一起不見了,所以知道就是你做的。”
男人突然感覺渾身沒了力氣。他肩膀跨下去,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顯得頹廢而失落。
苦笑道,“你這樣說,我原本心裡還留有對你的愧疚都快沒了。”
“不用覺得愧疚……既然如此,我一并說了吧。油畫砸傷你的事,也是我做的。”
“什麼?”
即便知道她一直在利用自己,霍茂謙還是有些震驚。
那幅油畫當時将他直接從梯子上砸暈過去,腦袋、手臂、肩膀和腳都有不同程度受傷,骨折的那條腿上手術縫合留下的疤痕至今仍然十分醒目。
她可曾想過,這樣做有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喬韻芝無視他受傷的眼神,側過臉去緩緩說道,“還記得我口袋裡當時被你摸出來的那卷魚線嗎?前一晚在你的屋子待了一陣,我堅持要回自己房間睡,就是為了提前布置這個陷阱。我趁鳥籠裡那隻鳥睡着,偷偷把它放走,然後将油畫框上方兩顆釘子都擰松,把粗麻繩綁在左邊那顆釘子上,另一頭從窗戶邊穿過縫隙扔出去,在花園裡盤成一圈,造成好像是有人收拾過的樣子。其實那根繩子從頭到尾都隻是障眼法,一點作用都沒有。”
“真正起到作用的是右邊那顆松動的釘子。我在上面綁上魚線,順着牆邊一直拉到二樓樓梯口的欄杆上固定住。在第二天看着你爬上梯子去查看鳥籠的時候,我走上二樓撕掉固定魚線的膠帶,抓着魚線用力往外拉,畫框便順勢掉了下來。而後我隻需要吩咐下人們把你們送回房間,趁二樓沒人的時候把魚線取下來帶走就行。”
“為什麼這麼做?”
他的聲音已經低沉到喬韻芝以為他快哭了。
“為了激起你與杜三太太的矛盾,借你的手徹底除掉她。事實證明,你做得很好。”
這算是對他的誇獎嗎?
霍茂謙在近乎崩潰的邊緣擡起頭,猩紅眼眶裡隐約能看到淚光閃爍。他帶着手铐的雙手放到桌面,攥緊雙拳,青筋凸起道,“告訴我,你愛我嗎?”
他終于還是問了。
這一次,喬韻芝有些狼狽的收回眼神,伸出舌頭不安地舔着嘴唇說道,“也許愛過吧。”
聽到她輕描淡寫的一句“愛過”,他松一口氣。但這個詞同時也代表,她現在已經不愛了,為什麼?
男人拳頭握得更緊,小心翼翼道,“早在你我第一次見面的當天你就知道我要殺你,你卻還是愛上了我,那為何現在又不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