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不是要清洗?”
謝宴嘴角勾起幾分弧度,拉着她往前去了。
他今日的心情似乎當真愉悅,連擦血這樣的小事都親力親為,溫熱的手拿着帕子一點點擦拭過去,細膩的溫度攏過臉頰,蘇皎不自然地偏頭躲了躲。
“我自己來吧。”
“怎麼?怕我做不好?”
謝宴輕笑一聲,端看如今這般溫華随意的模樣,難以想象是和方才那個談笑間殘忍斷指的人聯系在一起。
皙白的手上沾了鮮血,配上這笑的模樣更讓人心中生懼,蘇皎想這樣談笑間殺人于無形的模樣前世她見了太多,委實讓人……
“虛僞。”
一句嘟囔還沒說出口,蘇皎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忽然開始認真地想。
前世此時的謝宴有這般駭人嗎?
她記得她初來永甯殿的時候,謝宴似乎還沒這麼吓人。
不然她也不敢那般大膽地使喚他。
眼珠轉了一圈,蘇皎的手攥緊。
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是那天昏迷醒來殺了人,還是後來回門,或者是今天?
她動了動有些幹澀的喉嚨。
“殿下待我真好。”
驟然脫口而出的話讓謝宴揚眉。
這樣的小事就算好了?
他前世對她有那麼差嗎?差到如今能為一點小事感動。
他嗤了一聲彎唇。
“舉手之……”
“殿下既然這麼好,可否待我更好一些?”
蘇皎笑眯眯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原來是别有所求。
“嗯?”
謝宴懶懶地想,今日心情尚算可以,她若開口要了回水凝露丸,他允了她也無不可。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咱們成親那晚嬷嬷送來的喜果子,我吃了一回便念念不忘,也不知是打哪做的。”
謝宴拂袖的動作一頓,那雙慵懶的眸刹那便掃到了蘇皎身上。
她眨了眨眼。
“怎麼了嗎?”
握着謝宴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眨眼,手心冒汗,前世她撒謊時慣喜歡用的動作。
眸光垂下,謝宴看穿她眼中不明顯的試探和緊張。
“啪——”
一手拍上了她的腦袋,面露擔憂。
“皇子妃,你莫不是被方才那血吓得不清醒了?
新婚之夜你我分隔兩殿,哪有什麼喜果子呢。”
試探落了空,蘇皎猶不死心。
“我膽子哪有那麼小會被血吓不清醒?
那可能是成親那日我在蘇家吃了,後來出來見殿下的時候淋了大雨,高熱了兩天所以有些記不清了。”
謝宴再度溫和開口。
“皇子妃,你我見面時雨幾乎已經停了,何況你有沒有高熱,自己都記不清了麼?”
謝宴輕笑。
“你分明那日辰起還去永甯殿外尋我,我那會可瞧你好得很。”
“那是後來尋了草藥醫好了……”
“草藥不是治蛇毒傷口的嗎?”
這事謝宴便更知道了。
蘇皎頓時眨眼,尋了個話岔開話題。
心中才升起的懷疑卻消散了幾分。
謝宴将她的神色收之眼底。
“對了,方才那刺客……”
“怎麼了嗎?”
蘇皎再度眨眼。
“沒什麼,就是方才過來的時候忘記讓長林去追了,也不知道死沒死。”
“必然是死了,這樣的禍害哪能長命呢。”
謝宴但笑不語。
他其實本也沒打算殺那人。
刺客出來的刹那他便知道了是誰派來的。
“你哥哥近來在家很閑嗎?”
突如其來的話讓蘇皎怔了怔。
“哥哥才入翰林院,怎會得閑?”
這會的蘇惟去歲得中狀元郎,如今入翰林院前途正好,前世更是在她還沒做皇後的時候便入了兵部,真真是年少有為。
提及蘇惟,她眼中的自豪與驕傲便難掩,謝宴偏頭看了片刻。
“醜。”
“什麼?”
他咳嗽了一聲。
“我覺得你哥哥倒得閑。”
不然哪有心管到皇子正妻頭上?
哪得閑了?
蘇皎記得前世她哥哥自打入了兵部便勤勤懇懇,不出三兩年便接連越階,到後來整個兵部和城外軍營的人都唯他馬首是瞻。
可比她那便宜爹厲害多了。
“我哥哥打小便厲害。”
“連親兄妹都不是,張口閉口哪來的哥哥?”
“那也是上了我們蘇家族譜的。”
提起蘇惟的身世,蘇皎心中便不忍。
她哥哥是蘇父曾經的戰友托付給他的遺孤,雙親戰死的時候蘇惟年僅三歲,恰逢那時蘇家無兒無女,戰友對蘇父有救命之恩,蘇父便将其接入府中照顧。
蘇母極心疼這個沒了爹娘的孩子,後來幾年對他也很是疼愛,那時候爹娘恩愛,恰好蘇母生了她之後落下病根再不能孕子,兩人一合計,便将那時已八歲的蘇惟過到了蘇母膝下,自此對外稱蘇府大公子。
他們雖不是親兄妹,可蘇惟卻對她極好,她和謝宴定下親事的時候,蘇惟去禦前跪了一日請求面聖,前世謝宴初納貴妃,也是蘇惟去了禦前大鬧險些拔劍相向。
沒有血緣又怎麼樣?她就認這一個親哥哥。
*
春雨又淅淅瀝瀝地下了兩日,到第三天午後放了晴,蘇皎正坐在涼亭中假寐,便聽長林引着一個老公公從外面進了來。
“三皇子,皇子妃,後日是寒食節,皇上定于明日啟程前往護國寺禮佛祭拜,特讓奴才來說一聲,皇子與皇子妃也同去。”
太監言罷便從前面離開,蘇皎怔了片刻才想起這日子。
謝宴是元後嫡子,這也是每年他唯一一次被允許出永甯殿的時候。
嘉帝與元後蒹葭情深,就算不滿這個兒子,每年也是一定要他跟着去上一炷香的。
往年寒食節皆沒這麼大的陣仗,今年嘉帝卻要親自帶人去護國寺禮佛祈福,蓋因這一年是元後去世的第十年。
前世護國寺自然也有這麼一遭,嘉帝難得召見了謝宴,也許是念起元妻的情意,想給他一個認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