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卻在佛堂前争執不休,那回嘉帝的震怒不次于賜婚的時候,最後謝宴足足挨了三十闆子去了半條命才算罷休。
後來衆說紛纭,有人說那天也是大皇子的忌日。
兩人是為此又有了争執。
如今想起,卻讓蘇皎難得好奇,這位大皇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幾年前又到底發生了何事,能讓一個死了這麼久的人這般隔閡父子倆。
想起前世謝宴挨的幾十闆子,蘇皎瞧着此時在涼亭外負手站着的謝宴,有些糾結。
要不要提醒兩句?
畢竟這人膝傷還沒好,再添新的受了罪也連累她。
蘇皎慢吞吞挪過去步子。
“明日要啟程去護國寺。”
“嗯。”
“你……我聽聞今年也是母後的十年忌日?”
“不錯。”
謝宴偏頭看過去。
她什麼時候說過這般吞吐了?
“明日父皇多半會傷心,若是召見你……你們諸位皇子,你說話可别惹了父皇生氣。”
謝宴揚眉,頓時明了她這般糾結是為何。
“放心。”
他如今可沒前世那般蠢了。
*
謝宴應的太快,快到蘇皎實在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可若再提醒下去難免容易惹人懷疑,她隻能壓下了心中的話,第二日去護國寺的時候,兩人并肩走在後面,她扶着還腿腳不是很利索的謝宴,反複看着他的臉色。
如今瞧着心情還不錯。
“小姐。”
冷不丁響起的話吓得蘇皎差點腳一滑摔下了山。
“怎麼了?”
四周是來來往往的馬車,帝王銮駕在最前面,臣子之外,後面便跟着各府親眷。
“大公子備了馬車,護國寺在山的半腰,來往實在累人,公子請您去馬車裡。”
下人垂首。
蘇皎擡頭一看,果然瞧見前方一輛馬車停了下來,蘇惟在裡面撩開簾子。
“皎皎。”
他招手。
各府都有馬車,謝宴這個不受寵的皇子卻除外,皇後故意讓人忽略了此事,剩下的也無人在意一個冷宮的皇子是如何來的。
蘇皎作為妻子,自然也是一路走上來。
此時有了馬車自然高興,蘇皎正要應下,轉頭看了一眼謝宴,又遲疑。
她還要守在謝宴身邊,等會再提醒他一句。
想到這,蘇皎邁出去的步子止住。
“罷了,你告訴哥哥,我陪着殿下一同走上去便好。”
直到侍衛走回去,謝宴與蘇惟眼神對視,他方偏頭。
“為何不去?”
蘇皎走得已是累極,随口道。
“夫妻一體,我舍不得殿下自己走。”
蘇惟耳目極好,聽得謝宴輕笑的刹那,蘇皎的話也如同利刃一般刺向了他。
夫妻兩人才走到護國寺沒一會,便聽外面有侍衛傳話皇上召見諸皇子。
謝宴拂了拂衣袖正要由長林攙着離開,手腕一緊,蘇皎将他拽了回去。
“記得我昨日的話,莫要惹了父皇生氣。”
站在一側的蘇惟再次回頭看了一眼他們。
年輕的夫妻着了一樣的紫色衣衫,蘇皎擺手朝他笑時難掩擔心,就如每一個在夫君面聖前千叮咛萬囑咐的夫人一般。
蘇惟面無表情地将長指扣在手心,直到鮮血淋漓,方轉身離開。
過午時,諸位皇子還沒回來,蘇夫人正在僧人安排好的院子裡歇晌,便聽外面傳話。
“大公子來了。”
“惟兒這般忙碌怎還過來?”
“皎皎方才交代了僧人熬了些清茶,祛寒的,一路來護國寺路上冷,我與皎皎都擔心母親身體受寒。”
蘇惟端着一碗清茶遞到蘇母面前。
她臉上頓時露出感動。
“你和皎皎都是好孩子,這般忙了還擔心我。”
“天冷,母親趁熱喝。”
蘇母頓時接過瓷碗一飲而盡。
喝罷,她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眼瞧着蘇惟轉身要走,忙吩咐。
“春寒料峭,惟兒在外面忙碌也别受凍,嬷嬷,去将那件大氅取來給公子。”
蘇母看着蘇惟将衣衫攏了嚴實,才放心地看着他離開。
已過午時,蘇皎用完了午膳,瞧着謝宴還沒回,轉頭便進了蘇母的院子。
母女兩人見面自然是好一番寒暄,蘇母憐愛地将女兒身上的寒氣拍去。
“我可是聽說了,你今日擔心三皇子的身體,執意陪着他上來,又在面聖的時候叮囑他别錯了分寸。”
“提醒兩句罷了。”
若他得罪了嘉帝,她身為皇子妃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粗茶淡飯已是可憐,再添帝王盛怒,萬一哪一句和前世不一樣了,被賜死了腦袋可怎麼辦?
她可惜命得很。
蘇皎盈盈笑着,蘇母卻嗔她。
“當我不知道呢?你和三皇子情深,這也沒什麼可害羞的,娘瞧他雖然如今……但隻要對你好,便沒什麼可挑剔的。”
謝宴對她好?
前世五年夫妻都沒讓這人喜歡她分毫,重來這半月都不到的時間,僅僅兩面,她娘怎麼看出謝宴對她好的?
蘇皎撇撇嘴。
“娘,您這雙眼還沒昏呢。”
蘇母頓時點她額頭。
“胡說什麼。”
蘇皎順勢窩進她懷裡讨饒。
“我錯了,我不該說娘。”
蘇母本也沒真生氣,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正要說笑,可轉瞬又正色歎息。
“皎皎,你既這樣說,娘也不多提點,隻是皇子到底是皇子,就算他待你好,就算日後你動心,也得收着這個界,這世道啊……女子總容易傷的多。
他畢竟是皇子,若日後有妾室……”
蘇皎何等通透,霎時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成親怕她不幸福,她動心又怕她受傷害。
蘇皎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抱着她的腰笑盈盈道。
“您别擔心女兒,女兒脾氣可硬着呢。
别人用過的,人還是物,我都是不肯要的。”
她從來不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