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溫熱的氣流帶着很輕的歎息聲劃過她的耳朵，癢癢的。然後才是不二周助的回答：“怎麼了，小雲朵是想跟我換一個位置嗎？”

是的，她特意拉着不二周助坐到了男生的隔壁，而自己坐在不二周助的另一邊。對于自己的社交套話能力雲霁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反正身邊就有個現成的好人緣王者，肯定比她會說得多。

“不，我的意思是，”雲霁示意他耳朵伸過來，用氣聲說，“你試着和他搭話，看看能不能套出我們要的消息。”

不二周助于是也學着她用氣聲說：“你自己來問不是更好嗎？”

“可是我又不認識他，而且你不是說好要幫我嗎？”

雲霁說完眯着眼睛看他，懷疑這人是不是要變卦，但又覺得不二周助不應該是會幹這種事才對。

不二周助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然後臉上立刻浮現出往日那般溫柔的笑容，“原來是這樣啊，我試着問一下吧。”

或許是不二周助看起來太過親切友好，他很快就和目标的男生聊了起來。男生一開始還比較腼腆話比較少，慢慢地，像是把他當成了傾訴對象般越說越多，講到動情處甚至還流出了眼淚。不二周助輕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還貼心地遞給他紙巾擦眼淚。

她簡直想給這位社交天才鼓掌。上帝在創造不二周助的時候一定加上了人見人愛和百分百被其他人信任的buff。

＊

雲霁想不通，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那個男生和小偶像的關系真的就是純粹的粉絲和偶像的關系。昨天單獨交流是因為男生在給小偶像的信裡寫了自己生活中想不開的事情，然後小偶像就直接把他約出來認真地開導了他。所以他下定決心要當她一輩子的粉絲，接下來就對着不二周助持續誇贊了小偶像半個多小時。

花了大半天時間，調查進度又重新回到原點了。她有些喪氣，拿出筆記本希望能從中找到什麼别的思路。

和她相對的，不二周助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甚至還有興緻在路過的飾品店裡挑了對蜻蜓樣式的銀質發卡送給她，說是為了感謝她帶自己去看偶像表演。

雲霁倒是沒想到他也會喜歡這種地下偶像的活動，不過還是接受了他的禮物，因為那對發卡她确實很喜歡。

“沒想到你也會對地下偶像感興趣。”

“不能說是對地下偶像這種活動形式感興趣吧，更多的是感受到表演者努力想要把積極的能量帶給他人的願望，以及她們為之付出的不求回報的努力。當然還有粉絲們熱情的回應，這些感情都很讓人動容。所以我想說，謝謝你帶我有機會體會到這種獨特的感情。”

這番話說得也很讓人動容，雲霁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他，發現不二周助也正用那雙深邃的藍色眼睛垂眸注視着她。微小的雪花停在他濃密的睫毛上，下一秒，好像又落進她失焦的瞳孔裡。

或許上帝并不是特意為他加了什麼人見人愛的buff，隻是把他創造得比其他人更加敏感，所以他總是很好地跟他人感同身受，所以隻要在他身邊就會忍不住傾吐自己的心事。完美天才的表象下其實存在着很單純的邏輯。

她突然想起不二周助曾經在她住院期間帶來的一本書，裡面有句話被他用紅色的筆畫記：真正的東西用肉眼是看不見的，要用心去看，才能看得真切。

不二周助正是用心去看見世界的人，所以世界也會用心回饋他。

而她的心，也會為之瘋狂跳動。

冬日的夜晚很長，下雪的天空也沒有星星，雲霁握住那對發卡在桌前發呆，栩栩如生的蜻蜓仿佛馬上就要從指尖起飛。這是她今晚不知道第幾次回想起那個畫面，心髒像裝了擰緊的發條，撲通撲通震得她頭暈。

驟然發光的紅線喚回她的思緒，螓的聲音自遠方傳來。

“怎麼樣了，搞清楚她的願望是什麼了嗎？”

“沒有……”

雲霁洩氣地靠在胳膊上，調查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的願望還是太難了。她覺得自己可能并不适合當一名神使。

“那你今天都查到什麼事了？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找到點有用的消息。”

“好吧。是這樣的……”雲霁努力地把今天所知道的事盡可能詳細地描述出來，這樣一來就不可避免地又要重新回想起不二周助說的那段話。

努力想要把積極的能量帶給他人的願望……等等，如果這種願望的前提是她必須要自己親手去做才行呢？

雲霁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真相，一切奇怪的地方都想通了，如同零碎的齒輪在正确組裝下順利轉動起來。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感受到了她的願望傾向，但她本人其實并沒有想要借助神明力量實現的意願呢？所以你才聽不到她的具體願望，因為她本來就是要自己親手去做才行。”

“哈？”

“其實也很合理，因為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都很純粹，沒有太多必須祈求神明獲得幸福的必要。就像這裡的主角們，有着強烈的要實現願望的想法，但卻并非向神明祈願，僅僅隻是自己想要去做而已。”

螓在那頭沉默良久，而後輕吐一口氣，道：“我明白了。大概是因為你現在的這個世界有它自己的中心，所以我的力量會遭到抑制也不奇怪。那我就沒辦法在這個世界發展信徒勢力了，你也不用再繼續做我的神使了。”

“诶？可是……”

“當初不過是随手幫你一把，其實我還得感謝你的強烈願望把我從沉眠中喚醒，就當相互抵消吧。”說完，螓的語氣又重新輕快起來，“不過，好消息是，我在世界線裡到處穿梭的時候遇到了曾經神使的後代，他們家族仍然供奉着我的圖騰和雕像。我已經和他們連接上了，本來也準備這幾天就告訴你的。”

“這樣嗎，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終于不用什麼事都自己做了。睡太久我忘了一大堆東西，還好他們有把重要的信息好好傳承下來。”

雲霁無奈極了，所以這就是她幾個月以來都沒搞清神使具體職責的原因嗎？不過好在結果是好的，螓在正式神使的協助下應該能很快恢複力量了。隻是，相處了這麼些時間，突然要告别多少也有點不舍。

“沒想到我的神使生涯這麼短暫啊，沒想到這麼快……”

“你想什麼呢？我又不是去死了，我随時都可能再來這個世界的，畢竟我可是時間與空間之神，将來還會再見面的。雖然我說恩情可以相互抵消，但是作為救命之恩，想你應該也會比較有良心以後有需要還是會幫助我的對吧？”

“……當然。”

她就知道，以螓的脾氣，是不會放過任何驅使她的機會的。

但是，人生還很長，總有一天會再和舊識相見的。而她也是時候邁進下一個階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