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越明燭心跳停了一瞬。
他忍受過無數次無休止的訓斥,雖然早預料到越行遠會氣急敗壞,但這還是第一次被越行遠用純粹的污言穢語辱罵,仿佛對他已經無話可說,隻有最惡毒的言語才能用來形容他的罪該萬死。
越明燭受不了這個,他該直接挂掉電話的,但他的身體僵住了,跟自己作對似的,一直舉着手機。
越行遠罵了很久,久到連他自己都驚奇自己竟然會說這麼多髒話,最後他罵得口渴,半天沒能聽見越明燭的回應,像打了勝仗似的沾沾自喜,冷笑一聲,說:“怪不得你媽不要你,早知道你這個樣子我也不要。”
最親密的人才知道戳哪裡最疼。
越明燭在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手指一動,條件反射挂了電話。
他忽然覺得好累,歪了歪身子靠在了落地窗上,四肢像是被用力拉扯過,酸脹無力,心髒不好好跳,在下墜,并拉扯着周圍的血肉,胸口大範圍刺痛,血液也不好好流,渾身冰冷,連連哆嗦。
他靠着玻璃,緩緩滑下,最後癱坐在了地闆上。
好累,比那天被祝南山帶去做檢查時還要無力。
頭頂那片雲終于飄開了,陽光刺痛越明燭的眼睛,他眯着眼擡頭,看到了天上飛機留下的白線,突然覺得幸好媽媽離開的早,當時不解,現在看來真的很有先見之明。
走的好啊,走了就可以去追求幸福和自由,留下來就隻能整日面對無能狂怒的中年油膩老公,和長成“這個樣子”的精神病兒子。
越行遠以前不這是樣的,雖然嚴格,也是會給他準備生日禮物的父親。
越明燭想,大概父親也得了精神病,或者我的精神病很可能就是遺傳的。
算了,遺不遺傳都無所謂,父親都不會承認自己錯了,又怎麼會承認有病呢?
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嗎?不論取得怎樣的成就,我永遠都不會被認可。
辦公室的樓層很高,能俯瞰整個越氏園區,越氏在越明燭腳下呈現出毫無意義的繁榮,越明燭被陽光晃出了幾滴眼淚,看不太清東西了,忽然想到,從這個位置跳下去的話,會有整整二十七層的員工能夠目睹他的墜落。
之後,越氏會在短暫的動蕩後,或分崩離析,或迎來它的新主人,但地還是這塊地,樓還是這棟樓,員工,員工本就變動大。
就是辛苦了保潔人員,需要清理他的屍體。
越明燭靈光一閃,頭抵着玻璃往下望,因為角度問題沒能看見正下方是什麼,但他記得是一片鋪了瓷磚的平台。
這個高度跳下去他應該就直接變成碎渣了,這樣的話清理他應該就不用費多大力氣,都不用鏟,高壓水槍一沖,連帶着濺到玻璃外牆上的血肉,一起沖進下水道,不出半分鐘,那塊地方就會像剛被局部降雨洗過一樣幹淨。
至于骨灰,肯定是留不住了,但估計也沒人想要,所以不在考慮範圍内。
越明燭覺得這個想法可行,他又開始思考下水道通往哪裡,進入下水道後自己會流向何處,會不會污染環境。
夏天的時候下暴雨,整座城水位上漲,會有不少流浪的小貓小狗喪生,屍體卷進排水井的漩渦裡,在錯綜複雜的地下管網裡,自己應該會和它們來到同一個歸宿。
這樣一想還有些開心,那時他已經徹底融進了水流,可以擁抱每一個毛絨絨。
越明燭咧開嘴笑出聲了,眼淚趁機流進了嘴裡,又鹹又苦。
越明燭隻等着恢複力氣,就爬起來開窗往下跳,手機卻突然震了兩下,越明燭回了點神,看不太清東西,他眨眨眼,抹了把臉。
手機又震了一次,越明燭剛好看到了彈出的橫幅。
祝南山:今天的午飯!感謝Z老闆送來的山珍海味!
越明燭點進去,看到了上一條,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明顯高檔了的盒飯,腰果蝦仁,蟹粉豆腐,肉餅蒸蛋,蒜蓉油麥菜,上面再鋪一塊紅燒大排。
越明燭忽然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
還有好多事沒做。
戲還沒有拍完,祝南山還沒火,故事也還沒有聽完,甚至,甚至連片酬都沒跟祝南山談過。
哦對,片酬,怎麼就忘了這麼大的事情,讓人累死累活,白幹了這麼些天。
造成了這麼多爛攤子,我哪有功夫想去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