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牙音箱裡傳來的科學博客解說聲依舊不停歇。
灰原握着茶杯的小小手指,稍稍收緊,目光卻依舊冷如初雪。
她知道,今晚,這場對峙,可能不會輕易結束。
而眼前,貝爾摩德美得看上去,像是剛從某個奢華晚宴中,偷得片刻閑暇,逃出來會情人的女賓,但那雙如獵豹般慵懶又鋒利的眼睛,卻又為她添了幾分危險的銳度。
精緻的臉上,略略影着難以捉摸的、輕松又危險的玩味,像一隻慵懶的貓,随時準備伸出鋒利的爪子。
一隻手若無其事地撐着下巴,另一隻修長的手指則輕輕地敲打着桌面,發出有節奏的“嗒嗒”聲,在這米花的夜裡,格外清晰,令人不安。
“好久不見,雪莉。”貝爾摩德開口,語調低醇,輕佻尾音微微上揚,帶着标志性的若無其事的舉重若輕。
她又略略歪了歪頭,嘴角,帶了點調侃的笑意:“哦,不對,現在該叫你……灰原哀醬,對嗎?”
哀醬二字,着實念得百轉千回,倒比琴酒的伯,萊,塔更緻命三分。
她并沒有回答灰原哀的問題,反而像是随手打亂了那條原本既定的對話軌迹,随後用她自己的方式,輕輕巧巧,重新定義了交流的節奏。
黑衣組織高級成員的語言陷阱,豈是尋常人接得住的?
而那句開場白——竟是從一聲“long time no see”開始。
那語氣,宛若真的是兩位久别重逢的故友,在某個陽光和煦的午後,于米花町的街角偶遇,彼此寒暄。
灰原哀隻是擡了擡眼皮。
雖然面前,是巨大危險,偏要撐出十二分氣勢,宮野志保骨子裡的傲氣,縮小成小學生都壓不住。
目光從貝爾摩德的臉上緩緩掃過,冰藍色的眼眸,如同一塊未經打磨的寒玉,表面光滑無波,深處卻難窺全貌——沒有憤怒,也沒有恐懼,甚至連輕微的波動都不曾出現。
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灰原哀這一刻,心跳130,血壓160,面上卻要裝得比帝丹小學一年級的期末考試卷還平整。
隻因她很清楚,在貝爾摩德這樣的女人面前,任何情緒的流露,都是一種不必要的示弱,有弊無利。
在貝爾摩德面前,她是萬萬不願輸了氣勢的,哪怕是一絲一毫。
“如果你特意趕來,隻是為了提醒我身高縮水的事——那麼恭喜你,這個笑話已經過時了。” 她聲音低調平緩,宛若從冬日的冰川深處傳來,每個字都透着冷意,卻不失精準地傳達了意思。
細密鋒利的刀,将冰層輕輕割開,又迅速凝結。這句話,言下之意是,還有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并且和她的關系密切熟悉到,可以第一時間拿此事開玩笑。
宮野志保博士這招“隔山打牛”,明裡貶貝爾摩德不夠親近,暗裡炫耀自己有人護着。
至于宮野志保變小這件,對黑衣組織來說最重要的事,灰原哀并不認為需要掩飾自己的身份。
破罐子破摔的最高境界。
在貝爾摩德面前,任何僞裝都毫無意義。這女人的眼睛太毒了,隻需要一瞬間,便能洞穿她的真相。
無論她是宮野志保,還是灰原哀;無論她是變小了,還是變老了,都逃不過那雙碧綠色眼眸的審視。
這碧綠眸子倒像塊照妖鏡,照得雪莉三生三世無所遁形。
總之,與其掙紮,不如直面。
聰明人之間,無謂多費口舌作徒勞的掙紮,那隻會顯得可笑,好像侮辱了彼此的智商。
小灰原微微垂下眼睑,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卻隐隐地,裹着鋒利的冷嘲:“克麗絲·溫亞德,或者說,莎朗·溫亞德……又或者,我該叫你貝爾摩德?”
三個名字被她一口氣道出,每個名字,都帶着錘擊鐵砧時的餘響,在這米花的空氣中回蕩不止。
每一個名字,都像一層剝落的面具,勾連着組織的曆史上不為人知的黑色故事。
三連真名暴擊。宮野家二小姐這一手“三重身份剝洋蔥”,倒像是把APTX4869的解藥直接潑在千面魔女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