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說道,“在談判之前可能會出現各種情況。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要注意把控輿論導向。請各位相信集團,相信齊總,也相信政府的力量……”
後面張思譚說完,衆人都連連點頭,嘴上重複着:“那是肯定的。”
蘇未又接着張思譚的話往下介紹了愛爾公司的一些臨床實驗進展。
一直到下午五點鐘,太陽光線不再那麼強烈,齊深麗才出現。
她從車上下來,笑臉盈盈地與張思譚和蘇未握手:“思譚,蘇未,辛苦了。”
她穿着職業套裝,看上去精神很好。
好像昨天她并沒有與張思譚有過那場沉重的對談。
張思譚和蘇未跟着齊深麗進了會議室。
齊深麗拒絕了會議記錄,會議桌前,隻她們三人。
門關過去,齊深麗才隐去了笑容。
她兩手交叉,看向張思譚:“媒體那邊你都能聯系到誰?”
張思譚沒想到齊深麗如此開門見山,不由得為她的幹脆和勇敢而肅然起敬。
她說了幾個名字,都是主流媒體中影響力比較大的幾個。
齊深麗點點頭,自己也說了幾個名字:“我這邊能找到的多是商業層面……”
最後,蘇未也說了一個名字,是一位臨床的大佬。
齊深麗明顯有些激動:“他如果能發文的話,那真是再好不過。”
衆人又商讨了良久。
齊深麗終于歎了一聲,“去辦吧。”
張思譚有些不忍,關切地問了一聲:“齊總。”
“哈哈哈,沒事。”齊深麗幹笑了兩聲,“除其害才能不縛其身。我與他夫妻多年,說什麼都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我自己也有責任。”
“我是集團的決策者,我要為集團負責。如果這樣能把利害處理到最佳,那就按這樣去做。”
出了會議室,蘇未突然問張思譚:“要是有一天,你也需要做這樣的選擇,你會像齊總一樣嗎?”
張思譚毫不猶豫:“我會。”
“果然。”蘇未臉上現出一絲苦笑,“感情什麼的,最不值錢了。”
張思譚看着蘇未臉上落寞的表情,歪了歪頭。
“不是感情不值錢。我們是人,所做的一切都是趨利于自己的。所謂的感情,無論友情、愛情、親情,其實都是為自己服務的。”
“也許吧。”蘇未定了定神,若有所思。
晚上回到公寓,張思譚倚在窗前,打了好幾個電話。
“劉姐,好久不見。”張思譚手扶電話在這頭說道。
“思譚啊,好久不見啦。”電話那頭傳過來,“看你朋友圈現在人在青島嗎?”
“是啊,在這邊帶個項目,所以還想請劉姐幫個忙。”
“哈哈哈,跟我就不要見外了,你說就行。”
兩個人唠了一會兒,思譚最後囑咐一定要把輿論的焦點集中到齊治國這邊,給齊深麗樹立一個大義滅親、深為集團考慮的形象。
挂了電話,張思譚又在窗前倚了一會兒才回了卧室。
第二天張思譚比平常早醒了半個小時,迅速起床洗漱,去了公園跑步。
手機裡放着音樂,不斷有消息推送通知,張思譚把震動調成了靜音。
因為起得早,公園裡沒什麼人。
偶爾經過一個遛狗的人,狗的體型很大,牽繩又粗又短,被主人牢牢握在手裡。
張思譚理解這種養大型狗的無奈,特意繞開一些,不讓主人為難。
圍着公園跑了一大圈,張思譚才緩下腳步,打開了手機。
一堆消息争先恐後的冒出來,有幾個未接電話,紅色的歎号格外醒目。
未接電話都是齊安的。
她在找她。
張思譚清了消息界面,誰的消息也沒回,先打開了微博。
最上面,“泰永集團自爆紅色藥片醜聞”的話題也被打上了“爆”字。
點進去,泰永集團的官博發的聲明被衆多大v轉發點評。
聲明裡,泰永集團先向大家道歉,解釋了紅色藥片無法投向市場的原因——這款藥的實際成分與齊治國論文裡所介紹的成分差了許多。
齊治國利用藥廠的藥,提取合成了許多國家不允許報備使用的成分,而這些物質成分,都成為了紅色藥片的成分之一。
官博沒有關閉評論區,任由公衆評論。
張思譚挨個點開,看了幾個大v的發言,又刷了刷最新評論。
有一個浏覽量比較靠前的發言是唱衰泰永集團。集團老總的對象違制藥品,引以為傲的紅色藥片也摻了假數據,與愛爾公司的對決未談先崩。
但接着又有大v批駁這一條。泰永集團敢于自清門戶,直接自爆藥廠問題,更說明身正不怕影子斜,沒了紅色藥片這顆毒瘤,相信企業能夠得到更優質的淨化。愛爾公司就應該與這樣的企業合作。
張思譚給後一條評論點了贊,再往下翻,看到有人說這個時候扯愛爾公司是别有用心,是為後面的談判造勢。
不過這樣的評論沒幾條,一刷新就沒了。
張思譚關了微博,給齊安打電話。
電話裡“嘟嘟嘟”的音樂聲響起,過了一會兒又轉成了女音客服“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侯再拔”。
沒有人接,張思譚也沒有再打。
她回了公寓,把手機放在茶幾上,自己進了浴室,整個人站到花灑下,水流開到最大,從頭澆下來。
輿論的問題已經交給了昨天通過話的劉姐,她隻需要把談判前各種資料,能想到的壓價籌碼準備好就可以了。
如她所說,愛爾公司迫切的想要進軍中國市場,這次的自爆不僅不會讓他們改變意願,反而會讓他們感覺到集團的擔當和魄力,也更願意相信集團。
輿論勝了,這場仗就勝了一半。
洗過澡後,張思譚拿了外賣,坐在書桌前慢悠悠整理起了昨天摸排的數據。
齊深麗沒有露面,也沒有開發布會,一切都留在網上等它慢慢發酵。
一直到晚上,張思譚聽到敲門聲,才堪堪從書桌前起身。
她在書桌前坐了一天,肩膀已經僵住,抻一抻脖子,“咔吧”一聲。
敲門的聲音已經停止,隔了一扇門,張思譚已經直覺出來者。
她開了門,看門外一個小人兒低着頭,兩手交叉在身前垂着。
早上的未接電話後,張思譚一天都沒有聯系她,她也沒有聯系張思譚。
張思譚想問“怎麼了”,又覺得明知故問,想問“沒事吧”,又覺得刻意。
隻能輕聲道:“進來吧。”
門被輕輕帶過去,張思譚還在思量要說什麼,迎面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
齊安整個人都挂在她身上,雙手環過她的腰,兩個人緊密地貼合在一起。齊安的頭埋在張思譚胸/前,用力地抱住她。
身體突然被箍住,感受着對方往下壓的張力。
這是張思譚有記憶以來得到的第一個擁抱。
母親是個病怏子,去世的早,整日卧床。父親是個酒混子,打罵是常事。
在她這三十年的人生中,她沒體驗過也沒渴求過任何誰的擁抱。
但是這一刻,她得到了一個擁抱,一個結結實實充滿力量充滿依賴的擁抱。
但就在昨天,她親手策劃,把她的父親拉下了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