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腦袋像生鏽僵硬的齒輪,一卡一卡地轉動。我勉強維持着茫然的微笑與研磨對峙着,直到在那雙透徹的眼眸的注視下,連微笑都難以維系了。
慌亂中,我摁下了遊戲暫停的按鈕。
[小八呢,小八來救一下]
身旁一團團藍色的小幽靈逸散着熒藍的微光,落在我的手心,像被海浪親昵地觸摸,我漸漸平複心情。
——所以小八錘我的時候使命必達,這種時候姗姗來遲。
它手上的書冊飛速地翻動着。對此小八曾經解釋過,書頁翻動隻是一種特效,實際上在高速運算的還是它的AI大腦。
[在根據玩家以往的攻略經曆分析研磨這樣質疑的原因]
“所以,千流真的是鬼嗎。”
研磨問這句話的神情盤旋在我的腦中,雖然我已經走在人設崩塌的邊緣了,但不管怎樣都并不覺得那是一句審問。
“我應該沒有很多漏洞...吧?”
小八手上的書頁翻得越來越快,最後停了下來,它舉起停在最後的那一頁:[經過數據整理,這裡記錄了玩家十次的話語裡的前後不一,放在數年的遊戲時間内确實不算多。 ]
[需要我幫玩家念出來嗎]
不等我做出回答,小八就躍躍欲試地念了起來。
[研磨八歲]
[玩家說鬼不會生病,但之後說自己做鬼的時候經常打工,而生病會影響打工速率]
我嘴硬:“這可以是我的思維慣性,畢竟要是活着的時候經常生病,做鬼對生病有心理陰影也是有可能的。”
小八接着念到。
[研磨十歲]
[玩家和研磨一起去看鬼片]
[除了玩家和研磨,其他人都買了比較後排的位置]
這件事我還記得,畢竟那時候我還買票了——雖然身為鬼逃票完全不會被發現,但本人是守法公民。
[這部鬼片還算精湛,某個突臉情節研磨也沒有防備,握在手上的爆米花掉到了地上。]
“我那時候絕對是安撫了研磨。”
小八淡淡:[研磨冷靜片刻,跟玩家說笑得小聲一點,“哈哈哈哈”的文字都徹底擋住他的視線了。]
[玩家不要擅自給自己安上體貼的人設了。]
這完全是诽謗。
小八的視線向下一瞟,頓了頓:[研磨問玩家,從來沒有害怕過鬼嗎]
[玩家義正言辭地表示,自己是唯物主義者。]
[哇——記錄中表示,研磨安靜了足足十分鐘,而後忍不住問了玩家]
....我完全想起來了。
“那千流怎麼解釋自己的存在。”
“小八,這個漏洞我當場就補上了。”
反應非常迅速的玩家千流馬上表明:“鬼也是一種物質的反應,隻是當下的科學不能解釋罷了。”
......
[綜上,上述十處疏漏确實不能實錘玩家在撒謊,不過作為質疑的理由已經夠了。如果是比較不細心的攻略對象倒也沒什麼,但是遇上研磨,玩家應該明白的吧。]
當然,系統親自認證的智力值五分滿分。
我抓了抓頭發,歎氣:“是我太松懈了。”
大概是第一次玩全息遊戲,面對面的相處與隔着屏幕的文字選項相比少了些思考的時間,換作别的背景的遊戲,我可能已經重開好多次了。
[玩家要注意少用時停,我們暫時還沒有弄清楚時停的負面影響,但是可能會導緻攻略對象的數據混亂,這個bug我們後面會打補丁。]
大不了就是開二周目嘛,我這樣安慰自己。
*
我做好與研磨對峙的準備,總之能忽悠多少就是多少。
我揚起笑容:“我當然是鬼了,你這是什麼問題。”
國中二年級的研磨身高尚未超過我,我收回被他扣住的手腕,上面的鉚釘裝飾浮誇炫目地讓我嘴角一抽,握着這種手環真的不會覺得疼嗎。
我抓起他的手稍微打量了一番,隻是有一些紅點。
“是不是因為這幅身體太真實了,我們鬼界的系統确實很強大。”
他又向前走進一步,跨過光與陰影的邊界,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臉。
“叮咚”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我們之間微妙的沉默,研磨拿起手機,滑動消息界面,我悄悄觀察他,屏幕的光照得他的雙眸靜靜的,像海裡觸不到的月。
研磨關掉手機,蘑菇力腦袋突然點了點。
“小黑說他們幾個三年級的學長要出去聚餐,明天再跟我們聚,千流有什麼想吃的嗎?”
诶?這樣就過關了嗎。
輕易地連小八都幽幽地在我身邊碎碎念:[要麼就是研磨很信任你,要麼就是他放水了,總之我們這一周目還能接着推進,耶]
[那我希望研磨是放水,要是太信任我,那簡直很有負罪感。]
[玩家會有負罪感這種情感嗎?]
[别把我說成什麼人渣的樣子好嗎!!!]
我馬不停蹄地舉手表示:“我要吃餡蜜、年糕、梨餡餅...”
*
于是,在飯點,我和研磨出現在了東京的一家甜點鋪裡,我大手一揮點了五花八門的甜點,站在一旁的服務員小姐善意地提醒:“這些甜點都有些撐,要不要幫您把一部分取消,或者打包起來。”
剛從小八那得知系統更新之後,實體狀态的我是能夠感受到食物的味道的,我已經準備大展身手了。
“其實我是YouTube上的大胃王博主,所以這些食量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啦。”
我腼着臉接受了店員“真沒想到您這麼瘦居然是大胃王博主”,并和她商業互誇了起來,轉過頭的我臉上還挂着得意的笑容。
研磨趴在桌上,隻露出一雙眼睛,聲音也悶悶的,但眼角彎彎:“鬼不會吃壞肚子嗎?”
我一時難以判斷這句話是不是故意的:“才不會。”
他支着臉,剛剛被遮擋住的下半張臉徹底地露了出來,嘴角稍稍上揚:“是哦,鬼不會生病。”
黑心貓。
這下我确認他絕對是故意的,我不接招,側身看向窗外。
記得第一次和研磨見面是快入秋的日子,秋意把銀杏樹染得金黃,而現在三月将至。動漫裡滿天飄落的櫻花在現實中也開遍了東京,随處可見站在櫻花樹下的少年,風一吹,東京就落了雨。
京果子也是五瓣櫻花的形狀,我小心用叉子把它拾起,就像撿起了一朵花。
稍微有些甜膩,但配上茶水剛剛好。
研磨咬了一口京果子:“小黑要是知道了。”
我噗呲一笑:“小黑要是知道了,就會說——研磨又不好好吃飯了,晚飯吃甜點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