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嗎?”諾拉猜測到。她認真地說。“可她是誰也不能打你啊。”
小天狼星愣住了:“她是我媽。”
确實是她沒有想到的答案。
諾拉頓了頓,然後告訴他,“如果這樣的話,她就更不能打你了。”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他靠在牆上,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這是那種給被父母放棄的人呆的地方。”
在無數次質疑規則而被體罰和禁閉之後,諾拉才終于認識到父母在報紙的招生廣告上看到的有着幾百年曆史的貴族學校,原來有着幾百年折磨貴族們的私生子緻死的傳統的學校。
這所學校像中世紀一樣管理着他們。大家都有着自己逃避規則的方式。而諾拉一直選擇最直接的一種。
那一天晚上,她又被關進了禁閉室。昏暗的禁閉室裡隻有燈泡發出微弱的嗡鳴聲陪着她,直到門外傳來了他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很蠢?其他人都很開心你在這裡吸引火力。”小天狼星隔着禁閉室的門告訴她。
諾拉悶悶地說:“你們才蠢呢。我爸媽一年之後就會來接我的,我幹嘛不發洩個夠。”
諾拉聽到他在門後輕輕的笑聲。從那之後,他們兩人似乎成為了一個同盟。
小天狼星顯然比她更有經驗,他做的事經常讓那些管理者氣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
他們像在學校裡玩遊戲一樣。學校的湖邊有一條他們偷偷拖出來的小船,他們會趁深夜劃到湖心,迎着月光趕走那些在湖邊栖息的鴨子。牆上爬山虎的葉子常常被他們踩斷,因為他們總愛翻牆出去偷買零食和啤酒或者是小天狼星溜出去,找他以前的朋友們。
一年後諾拉的父母回來了,她本可以轉出來,但漸漸的她也喜歡上這種感覺。好像她們是這個封閉的世界裡唯一幸存的兩個小小的戰士,而她不能讓小天狼星一個人打這一仗。
後來她們畢業了,當然,在學校什麼都沒學到。
畢業後,小天狼星終于離開了那個家。他一頭紮進自己熱愛的音樂,和朋友們買了一輛破舊的房車,從倫敦開往蘇格蘭,再從威爾士繞回曼徹斯特,唱他們自己譜寫的歌,住廉價旅館,吃随手買的外賣。
他堅持要諾拉加入他們的巡演,他抵住她的額頭,“我們是戰友對不對?”
諾拉最後還是跳上了房車。她開始喜歡上他的朋友們,也喜歡在路上的日子。她為他們安排行程,修複臨時壞掉的設備,為他們在後台準備好啤酒和毛巾。她覺得自己的努力,是使他們成為某種傳奇的一部分。
“小天狼星就是天生的吉普賽人,”詹姆總是開玩笑地說。他們中詹姆是最戀家的一個,他經常回去看望父母。他還有一個暗戀了很多年的女孩,但是一直沒有追求成功;萊姆斯生病了,每個月要回去看醫生;彼得,諾拉不确定彼得是否真的喜歡這種流浪的生活,但他喜歡站在舞台上,聽着人們為他歡呼,那種榮耀的感覺。
隻有小天狼星不同。他有一種永不願停止前行的激情。還有希望她和他們融為一體的迫切。
他想要每分每秒能在台下看到她,在演出結束後緊緊抱住她,或者是回到房車裡能第一眼看到她蜷縮在沙發上打着盹。
仿佛他的心裡有一個巨大的空洞,怎麼都無法填滿。
但諾拉走累了。她開始思念父母和安德莉亞,思念每天早晨用鼻子蹭她手掌的小白狗。甚至是思念她自己。
有時候他們去做自己的事了,她會跑下房車,沿着公路漫無目的地走,坐在路邊的消防栓上看遠方的天空,數着路過的車子。一種長久地等待着他回來的悲哀攥住了她——她不希望這成為她生活的全部。
終于在利物浦的一個表演的夜晚,她留下一封短短的便簽。然後離開了。
她回去做了一年義工。經過一年艱苦卓絕的學習考上了大學。小天狼星則繼續着他的巡演。他們的樂隊越來越出名。她也把自己都投入進工作。
她還是會等他,在他的間隙,他像鳥一樣在她身邊短暫地停息,然後飛往更高更遠的地方。
就這樣過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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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次要呆多久?”諾拉靠在床頭,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房間裡隻開了一盞昏黃的小夜燈,影子像墨迹一樣暈開在牆上。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在上次見面的争吵之後。
他們的生活好像到了一個疲倦的階段。曾經他們可以坐着一起說着各種傻乎乎的東西一整個下午。但是現在,卻不知道應該怎麼把一個最簡單的對話繼續下去。
“明天我們在蘇荷區有演出,”他語氣輕描淡寫,“有空的話可以來看看。”
諾拉頓了頓,說:“好的,有時間的話,我會的。”
小天狼星哼了一聲,像是諾拉說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諾拉轉頭看着他,他灰藍色的眼睛裡仿佛掠過一種濃烈的悲傷。
然後他伸手粗暴按掉了燈,似乎想用另一種東西代替那些語言所不能表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