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聽多了,聽出其中的人情世故和彎彎繞繞,不過是先前或對立或沒來往,以後也不一定會有什麼牽扯,但是卓爾要高升了,這個司長請了那個司長不請,怕卓爾記恨,這是其一。其二,如若哪天真得有事相求,卓爾想起今日沒有相送,同事一場卓爾不認識,豈不是尴尬至極。
另一方面,卓爾終于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要權力和地位,那是一種被捧在雲端上再也下不來的感覺。就拿一次酒桌來說,以前,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酒桌,現在每次如果不去城隍廟最華貴的飯店,不吃最貴的飯菜,卓爾都覺得口中無味,不想伸筷。拿最簡單的魚來講,他值班一晚上隻能拿二十斤以下的魚,而現在,二十斤他已經看不上,這個司長是五十斤的,下一個便是六十斤,如今已經漲到了二百斤。二百斤的魚他怎麼吃得下!
酒席哪裡是吃不吃的問題,參加這個酒席就給他們面子,他們能來這個酒席是他們的誠意。在酒桌上,有專門的鬼差布菜倒酒,他說話,每個鬼都靜靜聽着,就算是自己說了奇奇怪怪的話,拂了他們面子的話,都會有鬼差負責将話圓回來。
這就是權力。
卓爾去桃止山那日,文判官親自相送,送到閻羅殿便用車坐不開把文判官留下,卓爾像是被轉交了一般,又到了天宮,閻羅殿的又被趕了回去,移交了兩遍,直到了天宮,才正式到了桃止山。
鬼神見了他,上下打量了兩圈,“你就是那個鬼差?”說得卓爾一頭霧水,以為他是在說:你就是那位在這次遴選中脫穎而出的鬼司。
桃止山不似電視上看得雲仙霧繞,就像是人間一座普通的山,隻是四季如春,十分舒适罷了。從天門入山,卓爾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看着那個空曠的廣場,忽地就想起了好似做過一個夢,夢裡他曾來過這裡。可轉念一想,卻怎麼也想不起是哪個夢。
鬼神帶他到人事司報道,得知是去鬼帝的辦公廳做仙侍,倒沒有多少驚訝。
他将卓爾送到辦公廳交給廳長,又委婉地說了一些卓爾以前的業績,還提到了鬼王之夜。
之夜,這個名字好熟悉,好似在哪裡聽過,可卓爾半分印象都沒有,隻是下意識攥了攥兜裡的那幅畫。
廳長命鬼司帶他四處轉轉,熟悉熟悉辦事流程,進行為期一周的崗前培訓,将會去鬼帝大人面前服務。
“我,我嗎?”卓爾不知因激動還是害怕,舌頭像是打了結,“我剛才城隍廟上來,沒有半點辦公室工作經驗,直接服務鬼帝,我,我怕做不來。”
畢竟聽說等級越高,尤其是成了仙的鬼帝,一念衆生樂,一念衆生亡。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小魂不保。
可廳長全然不在意,“錄用之前我們調查過你的履曆,你廚藝精湛,當鬼帝的生活秘書非常合适。”
“那,那鬼帝大人是什麼口味?”說到廚藝,他的信心增加一分。
廳長:“帝君喜歡吃魚。”
“魚?!”卓爾塵封的記憶裂動,與魚有關的事情接踵湧上心頭:他為什麼每晚要去漁業司值班換取二十斤鮮魚?為什麼商城的消費記錄全是買了小魚幹?為什麼在他的記憶裡做了好多道魚?
他又為什麼有丢失記憶的感覺,是不是自己得了什麼病症?!
雖然鬼差不會生病。
某日,卓爾正獨自溜達在桃止山熟悉環境,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卓爾?”
“真的是你。”一段時日不見,雪無宜身材氣質又有了質的飛躍,往日妖娆過于性感的身段被她略顯寬松的穿衣風格遮掩,頭發被全部挽起,愈加幹練大氣。
她的笑容依舊清冷而高傲,“我就想你什麼時候會來,倒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卓爾跟她打招呼,“雪爺,好久不見,您現在……”
雪無宜輕輕搖頭,“雪爺算不上,我現在應該稱呼您一聲卓爺,以後,您可是我們都高攀不起的仙人。”
卓爾隻當是空空的恭維,本想打個招呼分開,雪無宜卻好似沒有想放他走的意思,“卓爺還記得之前的承諾嗎?您還欠我一個請求。”
卓爾當然記得,“當時我剛入職,就遇到了水鬼,多虧雪爺借給我積分,讓我買裝備成功引渡水鬼。”
“買裝備?”雪無宜輕疑,“您确定當初自己是買了裝備,據我所知,您可是買了小魚幹。”
“小魚幹?那麼多積分我買小魚幹幹嘛?”連卓爾都覺得這話刺耳難以置信。
雪無宜狐疑地觀察了卓爾許久,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請求,“卓爺,這次桃止山人事廳想要遴選鬼差入職,希望您能推薦我。”
“我?”卓爾驚愕得下巴要掉下來,“你确定我可以嗎?”
“可以。隻要您願意開口。”雪無宜從來都是這樣,說話不明不白,卓爾也沒再深究,倆鬼又寒暄了幾句分道揚镳。
一周後,辦公廳廳長帶卓爾到鬼帝面前報道。
那是一處古樸的院落,院落是個三進的大院子,穿過前廳,在魚塘邊,卓爾見到了傳說中的鬼帝,他手裡捧着一個巴掌大的青玉魚食盒,正捏起魚食灑在魚塘裡,鯉魚争相搶食,池中沸騰歡快,波光粼粼裡,倒映着鬼帝的面容,他身穿一身休閑米白色西裝,身形瘦長挺直,面容平靜,聽見響動,擡眸朝卓爾望過來,
“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