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爾的記憶越來越差了，哪天起床，他有那樣一瞬竟然感覺自己已經記不起之夜的樣貌。

他走在彼岸城的大街上，有個畫畫的街頭藝術者，卓爾鬼使神差坐了下來。

“你好，請問你想畫什麼？”

“畫一個鬼王。”卓爾說。

“那請描述一下他長什麼樣子。”

卓爾擡起手臂筆畫，“他，他穿黑色的衣服，很高，他，他的相貌……”

約麼兩分鐘隻能說出這幾個字，畫師連下筆都不知該如何下，“我有件裝備，你心裡想着他，我就可以看到。您願不願意試試？”

“好。”卓爾目光呆呆得應下。

“好，那請你閉上眼睛。”

當卓爾再睜開時，看到眼前的畫布上，一位身姿挺括的男子，穿一身黑色休閑帽衫，站在月下高高的樹上，背對着他，目光側面而來，微微垂下，從這個角度看，正看向卓爾，他的身後是點點星光，與他晶亮的雙眸相得益彰，宛如繁星入目，眼中的清冷盡收眼底，好似在跟他說，“真是個笨小鬼，連我都記不住了。”

他的懷裡，抱着一隻剛出生不久的黑奶喵，圓溜溜的豎瞳泛着橄榄綠色的光澤，正叼着塊魚幹餅吃，吃完，舔舔自己的前爪，朝他喵喵叫。

前前後後不過一個小時的功夫，那個裝備好似把他的記憶摘取出來印在了畫布上，而卓爾，腦海裡再也顯現不出這幅畫。

——

臨近遴選報名截止日期，文判官特意問了報名情況，發覺名單裡沒有卓爾的名字。他吩咐小鬼把卓爾叫到了辦公室，卓爾可是上面交待的任務，不能不完成。

等卓爾走進辦公室，文判官沒有立即說起遴選的事，而是找了個話頭聊起3區城隍廟的局勢，“如今白無常的位置空了出來，下面的鬼司們就有可能往上挨一挨。”

卓爾順勢拍了個彩虹屁，“城隍爺的位置來來回回，最終還是空在那裡，您才是天選之人，那個位置，誰任都是給您占位。”

文判官心裡舒坦，也看出了卓爾也是個經不住權力誘惑的人，順勢說下去，“你當鬼差雖然時間不短，但我早就注意到你，你的積分一直高居在前，又去了表彰大會，我正全力推薦你當白無常，隻是由于你的資曆有些淺，你得再表現一下自己的能力，才能讓人信服。”

“怎麼表現？”有提拔的可能，卓爾沉寂的心思又活絡起來。

文判官拿出遴選報名表，“你參加這個遴選，盡量得個名次，就算是最後沒有去桃止山，有個說頭，我也好推薦你。”

看到報名表卓爾猶豫了，他總覺得不能離開3區，至于什麼原因，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好像是要等誰，又好似不是。

卓爾拿起表格本想敷衍，誰知文判官叫來了秘書，“你負責帶卓爾到人事司，問問怎麼填。”明擺了不報名都不行了。

填好報名表出來，胡亞林一眼便瞅見垂頭搭臉的卓爾，“怎麼了？又抑郁啊？”

卓爾歎口氣，“我不想報名，結果文判官非讓我報，可我不想離開這裡。”

胡亞林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誰說你一定就能考上的。有什麼好愁眉苦臉的。”

卓爾一想很有道理，可又犯了愁，豈不是他要考得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壞，他報的崗位要一個，他考第二就好了。

雖然有些難度，但卓爾還是有點把握的，按照他在人間考得試來看，考80分基本就第一第二了，就像他的幸運值，常年老二，穩穩的。

很快，遴選的時間到了，整個桃止山的考場隻有四處，此次雖然報名的崗位不少，但每個崗位卡的條件苛刻，考試的鬼差并不多。為了保證卓爾進考場，3區城隍廟特意派了專車送他去考場，文判官的秘書負責将他送進考場，再等他出來，接他回城隍廟。

成績一個星期後就公布了出來，卓爾位列第二，這次考試隻有筆試沒有面試，卓爾長舒一口氣，他這次應該是無緣了。文判官見到成績後反而心裡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得給趙恒打去電話，“您看這如何是好？”

趙恒語氣平和，一點慌亂的樣子都沒有，“無妨。”他喝了口茶，笃定地說，“第一名也在咱們閻羅殿，隻要讓他放棄，卓爾便是實至名歸。”

同樣是以提拔最為引誘和保證，第一名很快提交了放棄的申請。

文判官将這個“好消息”告訴卓爾時，卓爾整個人都懵了，他心心念念考了好幾年考不上的公務員，現在白送，卓爾第一反應是：去桃止山不是個好事兒。

“我能不能也放棄？”卓爾主動找文判官，在他恭賀自己的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文判官微愣，然後告知他，“一個崗位不能連續放棄兩次，為了公平公正，有的鬼可能鑽這個空子，用積分讓前面的鬼差主動放棄。”

真是睜眼說瞎話。

卓爾心裡沒來由地湧起一陣鄙夷，但他知道自己鬼微言輕，又沒有雪無宜的魄力和手段，隻能如此了。

在公示和準備離開的那段時間，卓爾度過了迄今為止最紙醉金迷的一段時間，各個司長、各個班子成員都在以送行的名義請他喝酒唱歌蹦迪玩樂，剛開始，他不好意思拒絕，聽他們的恭維話渾身不适。